牛大自有破牛法
牛支书一直苦着脸、皱着眉，他最近心绪不宁、坐卧不安，生怕村“两委”换届的时代潮流冲垮他的第一把交椅，毕竟他还背着一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这种无形的压力和不祥的预感让他喘不过气来。
牛支书从以前的村农技员一直干到村支书，三十多年来，工作上他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又驾轻就熟，熟能生巧，为村级党群事务献出了宝贵的青春，无情的岁月为他剔出了地中海发型，光亮的头顶上倒影着蓝天白云；也利用职务之便捞取了丰厚的油水，吃得满脸横肉，几乎看不到脖子，还挺着啤酒肚，腰带松松垮垮，随时有掉落的危险。
牛支书性格沉稳内敛，遇事三思而后行。他狡诈奸滑，尤其是经济头脑特别发达，生平最爱的就是红色老人头。习近平总书记说过，当官就不要想发财、想发财就不要去做官。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牛支书认为当官发财是因果关系，既想当官又想发财，因此他一边当干部，一边做生意。以前村上整户外出少，村小学生多，他在村上干事，老婆在村上开小卖部，买文具和日用百货。后来人少了，学校也关门了，他又在乡政府对面的街道旁租房开文具店。物以稀为贵。乡政府所在街道的文具店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他的文具店还办理了政府定点采购手续。每逢开学季，政府所在地的幼儿园、小学、初中的学生经常挤满他的文具店，生意非常红火。A4纸供不应求时，他就以村部用纸的名义从乡政府提数包纸放在文具店中出售。有时照顾生意耽误开会，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纵容默许，从不过问。他的老婆在城区开一间烧烤店，动作麻利，手艺精湛，顾客盈门，日进斗金。
牛支书不仅会做生意，而且会吃回扣。为了十拿九稳吃到回扣，他办事独断专行，肥水不流外人田，把村上的低保、危房改造、公益岗位等都安排在亲戚名下，按照约定，钱一到账，亲戚拿小头，他拿大头，一举两得，互利共赢。亲戚中有人想揭发他，考虑到得不到任何好处而不了了之。倘若揭发他，恐怕最终连小头都没得拿。而且据说牛支书上边有人罩着，仅凭一己之力要扳倒他，无异于蚍蜉撼树，飞蛾扑火。牛支书坐镇，村文书和主任换得频繁，一有妨碍他捞钱的倾向就换人，而且他鼠肚鸡肠，阴险毒辣，报复心理极强，以前的文书说了他几句，他盛怒之下在背地里找自家兄弟把文书三下五除二打下了马。此后不是缺文书就是缺主任，后来直接由他独揽大权，村级大小事情他一人说了算，活脱脱一个“村霸”形象。农村要发展，农民要致富，关键靠支部。经过村级软弱涣散党组织整顿，才配齐了一班人马。新配的文书和主任也掌握他的好多把柄，但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听之任之，敢怒而不敢言。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久而久之，牛支书吐出所吃的回扣，加上经商所得，在城区买下了两套楼房，他和老婆住一套，儿子和儿媳住一套。
当支书期间，他有两次遇到了危机。一次是包村领导发现他手脚不干净让他鸡蛋走路――滚。他等到换了包村领导之后，通过找机会与其在一起喝酒、打牌，和包村领导头回生，二回熟，极尽巴结之能事，总是为领导代酒，想办法故意让领导赢牌，包村领导满心欢喜，又把他吸纳到村上干事，后面又一步步地爬上了村支书的宝座。精准扶贫工作开展以来，他因对扶贫对象识别不准，把吃财政的一户识别为建档立卡户而受到了警告处分。每个人都本能地趋利避害，为了个人的前程，这个处分最初没人肯背，他作为村支书不得不背。这个警告处分让他心灰意冷，不想干了，后又舍不得每年三万多元的工资和村上五万左右的公用经费，继续担任村支书。
他优亲厚友，处事不公，除了他的亲戚之外，别的村民都有意见。整个村子看似表面风平浪静，实则低下暗流涌动。
接自来水的时候，有一户庄远，他嫌麻烦就不给接水。按照国家政策，每家每户2000元，不管远近，只要农户愿意接，都得接上。牛支书对这户说，2000米之外每增加一米增加13块钱。这户人气不过，把电话打到省上，省上传下话来，就2000元，不管远近，无条件接上，如若不然，后果自负。迫于上级的压力，他不敢怠慢，按要求给这户人接通了自来水。
前些年村上危房改造的项目下来之后，牛支书就找熟人在其它村上的人家砖房前拍人房合影，打下来的项目款他和所找的人九一分成。有的农户名下有两套危房改造项目，他让社长给农户培训好，一旦纪委来查，就说一套让水冲走了。笑话，天大的笑话，我们这里哪有那么大的水？即使有，农户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牛支书有两个弟弟。分家时牛氏三兄弟与老父亲分成了四家，三兄弟都不愿和老父亲一起生活。分家后对老父亲不闻不问，邻居看不过去，给牛氏的老父亲送吃送喝，三兄弟不仅没有感恩，反而众口一词地谩骂：“谁再送吃送喝，谁就养活去！”为了不背负不孝的骂名，不影响自己当支书，牛支书今年冬天假公济私，借花献佛，把村上的碳为老父亲拉去一车。为了堵文书、主任的嘴，去年把村上的碳为文书、主任各拉去一车。牛支书好像去年就在为这“雪中送炭”的事做准备。
去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同乡某村的村干部因防控不力乡上给予警告处分，并且扣除了一个月的工资之后，牛支书引以为鉴，投入十二分精力，吃住在村，设卡蹲点，坐镇指挥村社干部对往来人员严格检测。但一遇到钱，牛支书就两眼放光。村上防疫的优秀个人奖励，受表彰的人和拿奖金的人牛头不对马嘴，给村文书的2000元奖励牛支书也与另外一人分了去，说是弥补人口普查吃饭的钱。组织部给文书打电话确认了几遍，文书迫于压力说是拿到手了，其实他一分钱也没见到。
有人向上级纪委反映村上的公益岗位想换就换，随意性大，没有必要的程序，上级纪委派人来查，结果村上连换人的会议记录都没有，文书又来不及弥补，纪委给予牛支书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背了处分之后，他心有不甘，睡在床上把所有换下来的公益岗位人员过筛子一样过了一遍，感觉谁都有可能，谁都没可能，说不定是其它人员也未可知。现有的个别公益岗位人员非常懒散，按要求每周打扫两次卫生，而他们几个周出勤一次还怨声载道，好像给他们白发钱是理所当然的事。或许他的工资到手的少有意见，牛支书抽走了他们的大部分工资，可是紧紧靠牛支书一人完不成搞卫生的任务。
每年3.15，牛支书都要假惺惺地进行普法宣传，教育广大村民知法守法、学法用法。村上每月开展主题当日活动，牛支书都要摆架子、耍官威，照相片，走形式，重点是训斥村社干部和公益岗位人员，要求他们发扬“为民服务孺子牛、创新发展拓荒牛、艰苦奋斗老黄牛”精神，殊不知，他自己是一个见利忘义、顶风违纪的贪腐牛。打铁还需自身硬。牛支书放宽了自我约束，理想信念动摇，为民服务意识淡化，目无法纪，两袖浊气，根本对不起人民赋予他的权力，还有何面目要求别人？
去年支书主任一肩挑选举，他让主任辞职认命成副支书，他组织召开选举大会，把他选成了主任，完成了一肩挑选举。他的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按照法律规定，只要没被剥夺政治权利，他就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今年村两委换届选举，他有处分不能参选，甚至连村“两委”都没有进去，可村上这几年他没有发展几个党员，也没有后备年轻干部，没有人愿意当支书，万般无奈之下把包片领导选成了村支书。把文书选成了主任。牛支书当名义上的文书。明年届中补选，又让主任辞职当文书，包片领导辞职村支书，牛支书处分过后继续实现支书主任一肩挑。选来选去，换来换去还是牛支书掌权。牛支书在村上工作三十多年了，经过多次换届都稳坐第一把交椅，工作经验非常丰富，他好比大家的干爹，村“两委”依赖他，包村领导依赖他，他的亲戚依赖他。
大部分人不懂政策，不知所以然，很听话，好糊弄，村干部让选谁就选谁，可一部分村民不是吃素的，平时利用新媒体学习党纪国法，这次获悉忍无可忍，联名上访到纪委，告到法院，工作人员进驻村部调查时，牛支书态度蛮横，牛气冲天，拒不坦白。经调查取证，牛支书累计吃回扣24万元，被开除党籍，以受贿罪判处5年有期徒刑，并处法金20万元。咚咚咚的敲门声把牛支书从梦中惊醒。他最近心里七上八下，睡不踏实，老做噩梦，不是梦见被当作“村霸”铲除，就是梦见被当作罪犯收监。他权衡利弊，踌躇再三，索性回乡下老家给父亲磕了一个响头，给老婆和儿子道了一声“珍重”，起草了一份悔罪书，摁上指印，踏着人们辞旧迎新的爆竹声，大步直奔纪委办公室而去……
牛大自有破牛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莫伸手，伸手必被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