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我不要再说这些了吧

就让我不要再絮絮叨叨了吧。
就让我不要再说了吧。
就让我说些琐屑的细小的事情。
把你包裹进每一个原子去。
然而我已不知生这舌头是干什么的了。
我也不与别人说话。
就让我从头赞美你吧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怎么会没有人为你传一篇闲情赋呢？
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是令人赞美且怅恨的。
割掉我的舌头吧，
如果你愿意就将这头颅也一并放在你的弯刀上。



信

不必带我到其他地方去，——
不必见我，
不必和我亲亲热热，每日如胶似漆，
这千万里距离，对其他情侣是煎熬，
是吵架、冷战、分手的前奏，
对你我倒是很好很好的。
距离哪能劈开我俩的心呢？
情欲、容貌、金钱、好的家世，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亲吻、爱抚、拥抱，
我也不需要这种慰藉。
我要说宏大的爱也能说很多。
但我也不想说。
你告诉了我神是什么样子的，
我便如此信仰。
让我做那个“首如飞蓬”的女人吧，
戴上你送的项链，
时刻叩击我的心。
让我做那个黑服的寡妇吧，
在手腕上纹上天上的爱人，——以没人看得懂的语言，
还有你的名字
我一低头就能看见。
我不会告诉别人那是你的名字的。
我会对他们说，
这是地上的爱人的意思。
至于天上的爱人呢，那也是你。
如你真心待我似情人就让我们分居两地，
每月给对方寄一封信吧，
一个月就在等待中过去了。
（假装这个世界上没有微信）
（假装没有一秒就能收到的联系方式）
从早到晚，翻捡着过去的回忆，
直到眼睛也看不清了，
那时节我已深深地记在心底！
一个月在期待和想象中过得很快，
我想着你的来信，你写信时的笑容和咕哝，你的手指滑过信纸的痕迹，你的字或许还有抱怨，你封好信件去邮局的模样，——你会有一些羞涩吗？
你会掩在怀里，不叫人瞧见吗？
写信寄信很耗力气，读信也是。
我就要向你道歉了。
就算回信来得迟一点也没关系，
只要你还记得。
下一封的信，——
该写点什么好呢？
还要什么呢？
哦，割破手指，在信的末尾摁两个印，
一个是我的，假装另一个是你的，
好似你我歃血为誓，同心不离。
我裁下来收在我的匣子里，
假装你也知道。
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也是很好的。
等到很久以后，
久到你我都僵冷了，
我们回到出生之前的怀抱中，
卧在同一个被窝里，
说些小声的情话吧，
再看一看对方的眼睛，
那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了。
可惜，你不喜欢写信，
也并不喜欢我。

白日梦

我在写词的时候，
平均一句一个相思，一阕一位神女，
好多意象，皆手忙脚乱。
我知道那词肯定不好。
唯一可多说的就是飘飘的梦了，
然而那梦空而无味，
那梦是晚上睡得太舒服了，
舒服得浑身痒痒才要哼哼一两声。
在韵律中我无法全心想你，
我凭什么受别的驭使？
你来，来看看这睡不着的人白日发的梦吧。
如果你能直接看到我就不必写给你了，
我的心上系了一头从你的发上来的丝，
不用青鸟和鲤鱼就能扯得我生痛！
如果有心就不必用口用笔用无力的字句，
但我不是你的爱人故而我不在你的心上。
我还得朝别人借去！借说的能力和写的能力，天知道我多痛恨这个东西！
我向朋友学过一点塔罗，我每日对着占卜你的心思，
我相信算命可以告诉我更诚实的，
除此之外我也无事可干。
要说幻想，过去是有的。
辞赋家写过辉煌壮丽的宫城，旅行家记载过新奇的外邦异域，还有更热血虔诚的理想，——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说要一起去吧。
尽管今日一步都走不出！
你也早就忘掉了吧。
你说过许许多多让别人快活足以让我恨你的话，
如今我用着它们来敲打自己的白日快点过去。
你也早就忘掉了吧。
我翻开一张牌，圣杯六是白日梦也是青春回忆，
这白日梦就是青春回忆！
一点点化作浮沫在我手中散了。
你是泡影，愿我也成为泡影！


我开始写诗了

我开始写诗了。
落在纸上也不过几百个字。
我若是有创造力的人，
该送给你一本厚厚的小说，几十万字、几百万字，
一整个别的世界、别的宗教、别的神话、别的语言、别的爱情……
埋进我的告白。
你是喜欢读这个的。
也可以作作赏析，为它掉几滴泪。
那些时刻也是真情的时刻。
但是我只能写一些酸苦且不长的话，
支离破碎的话，并且不敢寄到你那里去。
一些令人恐惧的话，
一些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的话。
一些甜腻腻的话，
一些做作的话，
一些土到不能再土的话。
真的有人会爱听吗？
真的有人觉得这份爱值得珍惜吗？
你在淘宝五块钱也能买来同样的，
更何况它也不值一张废报纸的钱。
别人说爱是无价之宝，但是真的，爱值几分钱？
没有人爱了；
没有人为爱而谈恋爱了；
没有人为爱而痛苦了。
泛着黄的爱被扔到阁楼上。
没事，只要自己也知道自己爱的廉价，
就可以肆意挥霍。
还有的是，我把这些爱，这很多很多的爱都给你。
也给其他我爱的人。给高洁的人、悲苦的人，给这尘世间其他辗转的爱人。
如果你觉得是假的那就丢开吧。
我能说吗？
想要它变现也不是不可以，
它与我除了爱之外一切拥有的东西相抵。
也有人这么试过了做过了。
但你并不缺那些，你也不屑于玩弄别人。
所以我也不能对你说：想要什么就来拿吧。
因为爱也无法让鸡变成鸭子。
无法让鸡变得饱览经史、博通学术、幽默风趣，成为一只鸡博士，
无法变得好看一点让你喜欢。
我又能说什么呢？
让我愧怍、让我惭耻，
可也没有人爱听这个！
我也不喜欢多多地去讲。
做人不行难道要为此光荣吗？
其他的，
就当我不小心说出这个诅咒的后果吧。

心

他们说，——他们心碎
那心乃是坚硬如石如金如钻的而不是柔软如水如绵如柔情
但是我的心是软的。是怎么摔都碎不了的
你若有气力就将那坚硬的累赘的躯壳剥开，—
不，不用你动手
爱已经将我啃成一具骨架再整个将骨头咬碎嚼烂
你明明白白的去收割吧就当是有情人的礼品
你若不喜就将它泡作一杯消愁的酒喝，添什么乱七八糟的都随你便，是苦是甜你尝尝便知
你若欢心就枕着吧，——它柔软得很！弹性也好得很！你应当是见过的，大时它曾经盈满了月亮，小时又狭窄得仅允许一缝月光！
你若不喜就将它踢到满是灰尘的供桌下，或许神是喜这可怜的祭品的，因着它尚存了爱人卑伏如尘土的尊严
你若欢心就将它剪开添满灯油看看它会不会像倾心的蜡烛一样伴在你身边发光吧
那些经典和言语都丢进去烧了吧 烧得长一些 烧过一整个晚上吧
听听它给你嗫嚅几声古情人的故事
天上人间万古相随的情人的影落在你的发梢
因为它尚且不好意思与你耳鬓厮磨
那些喁喁的 真情的爱人所讲的话
留给熄灭后虚空的月亮吧，——你我曾对着祈祷的，
这人造的光灭了还有其他的光使你的容颜清晰
留给那孤眠的仙子、捧着前脚的寒兔、疲累的人倚着的簌簌的桂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