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性不良

我是齐声合唱的群众
偶尔作为分子
与粪坑的石头、眼中的沙子为友
在广场上挑衅铁蹄

有时也一意孤行
拒绝瓷板的善意
自爆裂缝，且屡屡得手
构陷明日头条

我被诊断病入膏肓
体内的游离钙
却有神力，挣脱胶凝的罗网
跃上城楼张嘴而不呐喊
差点把聪明的颓顶
夷为平地

水泥的主义
为团结而分裂
为坚固而柔软
为实用主义赴汤蹈火
为浪漫主义涅槃重生

造明天的路
也造昨日的凤凰
造莫尔的福地乐土
也造波普的批判理性主义
造万万世的宏图大计
也造落花流水的滑铁卢

水泥的主义，遇风涣散
遇水团结。遇诗歌则
关闭月光。遇月光则
掐灭性欲躲进弗洛伊德主义
为时间的墓地
铺一条存在主义的林中路


均化

研磨，螺旋，铰刀
再铰刀，再螺旋
硬办法之后，肉身成泥
道成口罩里的
喘息

入库。安息数日
气若游丝。鼓风、鼓风
再鼓风，细小的我们轻舞飞扬
较大的他们则秘密结社
鼓风、鼓风，再鼓风
社群终被解散

软泡硬磨之后
大家都有小小的幸福
但已忘记前身
作为石头，有过
攻城拔寨的伟绩

现在，我们众志成城
却经不起鸡蛋轻轻一击

除尘

作为尘埃，允许入地
但不许上天

入袋的未必安，逃脱的
必缉拿

尘埃本有不错的居所
却突发奇想：上天挤兑雾霾

于是。小草避之不及
老鸦恨之入骨

只有某些雕塑
视它为知己

哦，未除尽的尘
原是石头城遗忘的极个别

分解炉

我和你面相不合
我又和你貌合神离
如果用共和制加温，用君主制冷却
你我的离合程度
会时好时坏。好时足够好
坏时不能再坏

再坏一点，就是归去来兮的乞丐
明明被嫌弃，却像被妒忌

窑工张火根的十九年

瞌睡总是有的
但必须睡在烧成带

醒来是必须的
但必须抢在摄像头醒来之前

从立窑到回转窑
从站着到坐下
张火根用了十九年
十九年里，他干的是同一件事

扇风、点火
烧至恰好
打几个哈欠
把生育二胎的腹稿
吹进去，做成水泥
再造广厦千万间

十九年里，他做的是同一个梦
不用烧窑，只烧一炷香
朝阳便自觉西下

噪音是无辜的

总有缝隙或虫洞
目送你燃爆黑暗

农耕时代的声声慢
一生的疾走
赶不上老父的喘息

我们这些失聪者
被你包围，但从未想过突围

时间如此苍老
我们为什么要歌唱

听吧，听吧
沸腾的炉窑高速的齿轮
是如何溺毙于广阔的沉默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