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光景已经年迈
他常常斜支着枣木椅
靠在厅堂右侧塌坐
他书读得并不多
字不能识几个
却常常在说
“人老了像大城市里废弃在效区的楼
  常年都冷清地像陷进了山沟
  明明和年轻靠得这么近
  路灯都不愿意去直面这破败
  破败的佝偻”
儿时不理解
年老何喻为孤楼

光景矫健的时候
那时的他呀
正值青壮年
暮色飘浮在柏油路尽头
倾涌而来
没了他黝铜的肩肘
在如泉雾的光里
粗糙的皮肤闪着晶点
像是在血管里藏着T台
晶点都是天后在场景行走
周围目光闪耀的视眸

我把时间都藏进枕头
想把他的年轻保留
毕竟没带在身边
还是被无名的贼盗偷
再见他时
那是零七年的春节
红漆枣木的大桌上
排着满满当当的菜
一个身影甚是佝偻
支倚在头席上
这像是一个雨蚀的老桥
颤巍在野外生长的花草里
衬托着娇嫩的盛放

冬月季候
他腿脚慢慢显得很僵硬
像是他年轻币铜的肩肘
坐着张也是枣木做的靠椅
上面的油漆早已磨平
柱拐是根挺笔直的竹子
伫地的一边怕开裂
缠着帆布衣编成的绳子
有些年头
握柄处早已被盘地发亮
那一道道坑凹
都洼聚着故事
生怕被时间冲漏

偶尔他上街摘下毡绒帽
推出圆圆的弧兜
里面总是装满我爱的糖果
糖纸总是很鲜艳
让毡帽显得愈加破旧
偶尔他牵上我一起下棋
用树枝歪斜地抖出一个五子棋盘
几个泥石瓦砾在上面扭
椅子向前吱呀声配合着
像一只看戏捶胸顿足叫喊的猴

后来
那一栋上坡的孤楼
歪斜着身子
茶色的窗玻璃在风中颤抖
尤似一个佝腰咳嗽的老头
野草盘踞 挤满了门口
恍惚着
我的爷爷啊 
终于不再像座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