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的道路越来越好走

年年三江走
从儿时的自来熟
故乡已不再故
逐渐地陌生着面孔
就说回乡的路
虽然越来越好走
但也越来越，弄不清楚

先是，道路如龙
县城穿过了高速
紧接着，镇上的柏油
和县城的高速接上了头
没几年工夫
村村通了机耕路
越野车开到了屋后头
这几年又来了“基建狂魔”
不但路路改直宽拓
连层层梯田上的主要坎路
也都铺上了混凝土……

所以，在回乡的路上走
尽管有最新的导航图
但在这个岔路口
我还得停车问一下路：
大爷，向左还是往右
——李子园吗？是直走
谢啥哦，一路好走

混凝土让三江硬了起来

混凝土也是土
只不过比土更硬
叫洋灰的时候，水泥很贵
乡亲们也知道它是好东西
只不过，弯下腰看摸的时候
脸要比它更灰，心得更硬

近些年我们都叫它砼
越来越不值钱，甚至免费
看干部们拉来一车又一车
让它和溪水、碎石搅拌一气
沿路扑向村道、田坎甚至院坝
有模有样，坚挺大坝、沟渠和堰塘

现在，混凝土让三江硬了起来
高山之巅，高耸着通讯的基站
山的脊线，挺立一根根电杆
散落的新楼，挺直着腰板
道路若隐若现，坚定地蜿蜒……
不硬的炊烟，还那么土，土得心软

五哥放羊


五哥把羊群赶上山坡
百十只山羊前呼又后拥
黑的像石头，白的像云朵
如果不是羊们咩咩的叫着
连太阳也分不出石头和云朵

拖着影子的五哥原本在外打工
发现城里时兴有机山羊肉
一使兴就和羊回到了山坡
所以不到收工的时候
从不想分清楚石头或云朵

五哥把日子交给了石头和云朵
就要像云朵，沿山的脊线起伏
或者像石头，累了就随地打坐
如果不是黑发下偶尔翻动的眼珠
山羊眼里的人影也绝不会晃动

而山坡上的青草必须去感受
不管凑上来的嘴是善良或丑陋
也不管脚步是悠闲还是匆匆
都得随风，尖叫着前闪又后躲
一切走过，才敢大胆地伸展手足

天空因云朵而鲜活着生动
山坡因五哥的回头而有了盼头
比如，五哥痒痒地吼山歌的时候
千山万壑的溪流就开始新的涌动
连带满坡的羊群，波浪般翻涌
尽管黑的像石头，白的像云朵

三江的水晶葡萄熟了

七月，三江的水晶葡萄熟了
一颗颗，晶亮了客人惊喜的眼眸
一串串，攀援着葡萄架挂满了山坡
山有多高，水晶葡萄就能挂多高
路有多远，水晶葡萄就能延伸多远
这绿黄的叶和绿黄的果
随着山的脊线起起又伏伏
丰富了千山万岭的层次
壮丽了侗族三江风景的面容
当浩浩荡荡的风吹过
连白云也翻腾着天籁的歌

七月，三江的水晶葡萄终于熟了！
一颗颗，饱满着父母脸上晶亮的汗珠
一串串，立体着干部衣服汗湿的图案
因为山有多高，水晶葡萄就要站多高
所以路有多险，水晶葡萄生得就有多难
从墙角屋边的星星点点
到漫山遍野的浪涌波翻
从峡谷河滩的低语缠绵
到万山之巅的山歌豪迈
脱贫致富的决心有多大
水晶葡萄就能蔓出多大的画卷

这是一个产生神话的伟大时代
田地后退，葡萄和山林不断挺进
绿色的波浪，鲜活了生命的海洋
让久违的鸟语叽叽喳喳着花的清香
风是如此的轻盈，连空气都绿得透明
满山的葡萄林更是壮阔着芬芳的歌吟
远，峰壑中的高铁闪闪又闪闪
远方的远，客人们随道路纷至沓来

纷至沓来的是诗和远方的田野
是更多青山的记忆和绿水的深情
一拨又一拨，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永不分离的依然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青山绿水里，他们念叨着葡萄的收成
念叨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话语
所以小木楼上忙碌的声音，每天都清晰
以至山鹰飞过的天空，视野豁然开阔

七月流火

《诗经》里，七月流火，天气就转了
而在人间，七月流的却真的是火
太阳是赤祼祼地红，云霞烧出波澜壮阔
金黄的小麦成片地片熟
油菜籽被榨干了最后一滴油
动物们不是干柴就是烈火
漫山遍野的绿，也精力旺盛着焦渴
所以黑夜必须短一些，再短一些
否则，镰刀和锤头撞出的火星
就会一点就着一点就冲
再黑的煤和土，也烧得通红
哔哔剥剥着蓬蓬勃勃
因此在三江，据说
七月成熟的水果都叫圣果
比如樱桃、李子，蜜桃
甚至无花果，全都敞亮地红
哪怕青皮的西瓜，也都是红瓤
色鲜汁浓，既当饭又当果
含钙量更得成倍地数

而今天，在三江，七月流的火
就像满眼的红旗或灯笼
起伏中国红的河流——
澎湃汹涌、激情永久

七月，我就是一朵向日葵
 
三江的七月
我就是一朵向日葵
曾经再小的一粒瓜子
哪怕现在十四亿朵花里
从不起眼毫不重要的组成
但深埋进你的土地
也要可着劲努力
扎根、破土、立身
长出高直的杆和生命的绿
开出的头状花序，是太阳的形
饱满的心和金黄的色
与广袤的原野相依为命
都起伏太阳的光辉
和波澜壮阔的，生机
——我是多么爱你
即使结出傻子似的瓜子
也要洽洽出清脆的声音
并用花朵和果实的香味
芬芳同一幅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