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拂过的部分(诗歌14首)
风铃是静止的
静止的还有这个屋檐
是风在阐述
风在渲染 风还在抒情
四月的深山因了这风铃
递增了山的厚度
此时。还需要一杯茶的比拟
一杯茶 坐进深山
成为山风拂过的部分
似乎爬山虎终身都在习练
一堵墙是它一生的追索
四月的微风里 它在疯长
她终将长成一片起伏的海
随后 在每一个有风的日子
她都将舞动这绿色的波纹
不像我们 日子卷边
习练了半生还被生活吊打
说不好一句话
倾述时没有一个适宜的树洞
一朵云的漂浮让天空左右为难
找不到出口 也找不到来路
在蒙昧的视野里挣扎 劳顿
你看那棵蚂蚁草 那株地丁黄
这棵被冬季冻伤的吊兰
当春天新一季的风如约而至
它们释放了自己
和这个世界言和
我最好的诗句来自夜晚
身体里僵硬的部分 被夜唤醒
在夜的围栏里谋篇布局
被夜抒情 可抽象也可意象
夜的辽阔用来铺展
用来营词造句
启动动词名词 用白来隐喻
和夜来一次长谈 额头对着额头
追索 寻找 回望 漫游
一枚词回到它的意义
密语 倾听 蜕出 立新
都将由夜推敲 夜来编撰
夜的守护者守护着夜
润泽了那些盐碱的部分
无非
无非是放下 走出走进
不就是有五天的假期吗
这短暂的背离和转身
无非是一杯茶从浓到淡的时光
无非是义正词严的放逐
无非是此处到彼地的又一路途
听说不远处的蔷薇开得正好
刚到的五月的风恰好停留
我想去看看
无非是看看脱了硬壳的生活
在枝头如何柔软地颤动
无非是让自己随风
任性活一天
荒野里的陶罐
风从陶罐内部入手
它在收纳静寂
屋后的柴草堆处
这几个陶罐构成某个生活场景
在成为回忆成为往事的途中
不知道它们曾经承载过什么
是否有过辽阔或者贫瘠的过往
似乎都不重要了
现在
它们掏出了全部的自己
来装满这段时光的空茫
、
父亲的孤独
进入虚掩的门
你夸张地张罗饭菜的样子
我不讶异
我不忍的是
我出门 关上门后
你和家里 三个房间
每一寸角落的空寂
还有整整一屋子的黄昏和黑夜
以及黄昏和黑夜漫过来的寒意
你都得一个人
慢慢挨过
既然
既然是冬季
我就不动春季的生发和繁华
夏的热烈也不再向往
我就老老实实呆着
既然远山继续枯萎
我就看天际勾勒出山的线条
有风灌入骨缝 发丝
就裹着躲过藏起
那天 母亲撒手抛开人间
我和弟弟就把她变成了一个土堆
而后我们大家都发烧 咳嗽
生活推着搡着
我们慢慢走着
有雪就一起弥漫
冷寂的日子
我们就驻守这季节的抽象里
立春
江水已准备好了船只
草场上的马晾起响鼻
虫蚁鸟兽准备好了原野
人生四季开始新的轮回
月亮隐在天边
她为了这新一轮的盈满
倾尽整个季节的积蓄
风藏起她锋利的部分
我看见光从后山坡上铺展下来
披头散发的生活亮出温柔的部分
游太极湖
是湖水挽住湖水
还是这湖水 拉长了视野
舒朗 开阔 辽远
无论经度还是纬度都在递进
远处的山和风景呈线条状
都是苍茫的样子
风在疾驰风在泼墨
风绘制湖水的颜色
或许不是因为这一湖水
我们只是借用武当山下这面水
来比拟来抒情
除了日常的鸡零狗杂
我们还能有这么辽阔的蓝用来表述
失眠
卡在生活的某个当口
情节里 转弯处 狭小的地方
晾晒 黑色帷幕里的孤独
尚未捋顺的白日
此时 续上夜晚
始终无法抵达的梦境
不解的悬念 始终悬而不绝的案情
始终谷底的搁置
我无法畅行的昨日 过往
我的噩梦
通常大家借用一杯酒来隐喻
开始 时局是拘谨的腼腆的
各自紧捂胸口 仿佛捂着一座深矿
通常是第一杯酒的辛辣或苦涩
第一杯酒也并不能打动什么
三杯酒后吧 所有的酒杯都有了指向
或浅酌或猛抽 有起桌、围桌转的
也有对面敲桌而饮的
一杯酒有了眩晕的症状
一杯酒 开始倾吐
回忆往事 追溯从前
就一个问题大谈阔论的
也有咬耳低语的
酒 始终是清醒的
它在不同的手中辗转
不同的眼睛里 心里呈现
一杯酒有一杯酒的乾坤
一杯酒有一杯酒的命数
就这样 一杯酒在酒桌上
成就了世界
替人们抒发并比喻了此生
我想我已经为自己模拟了生的理想
在无法企及的时候幻化活着的样子
腊梅的冷峻 红梅的傲然这是必须的
玉兰清新兼备热闹 爬满栅栏的蔷薇的浓烈
当然 文竹的雅致 菖蒲的安静等等
还有我钟情的草木 笔力没有达到的都在规划里
她们摆放在院子里呈现出的样态
都已清晰在我的喜悦里
替我生发或者枯萎
瓷瓶瓦罐这些叮叮当当的光芒
即使盛满空茫的摆放
无论是在乡村屋后还是网上淘得
都将在我的眉眼里成为我
桌上案头的石头 蓝印花布
都沉默在我的周围 成为我的沉默
循环反复播放的单曲 翻了再翻的书页
一直在写 却始终写不出的文字
都将成为我 废弃我 成就我 摧毁我
埋葬我
我终究的影子 我的倒影 生命里的一部分
有时候 这些都是我的生活 组成我捏造和锻打我
纷繁的世事里抽离 泅渡成另一个
众人眼里的陌生人 怪异的存在
我时常热泪盈眶 不知所措的另一个
赶往春天的奔赴
春天已草拟了一条绿色的路
在等待启程
热烈 狂放 不顾一切
空气里都是新鲜的味道
先飞机 后高铁 再汽车的远方
冲洗 奔涌 视野抬高了一点
再高一点
让我们看清
原来生命本身本是
一个季节又一个季节的走失
和一次又一次的找回
不管曾经经过怎样的冰封
因为春天
所有孤苦无依的都将安生立命
这场雪下的急
一大早
院落 车棚 远处的山岚
都覆盖上白色的帷幔
这场下在2022年在12月1日的雪
也下在我们家的屋顶
母亲的脸色一样纸白 惨白
撕裂的白 围拢在我和两个弟弟的头顶
顺着头顶拖到地上
这场雪下的时间短
给母亲擦洗完身体
为她穿上最后的新衣
就被一个白色的车拉走了
顺着那个白胡子老头指引的时辰
母亲和她身上那场白色的雪
当晚8时30分就被推进一个秘密的炉子
1.73米的母亲40分钟后呈现在一个盘子里
一捧白色的仍冒着热气的雪
是我的母亲
是这个世界留给我的
最后的母亲
作者简介:本名张静。笔名:艾静子、静子。中国电力作协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湖北省第五届高研班学员。鲁迅文学院首届中国电力作协高研班学员。曾先后在《诗选刊》《中国诗歌》、《青年文学》、《诗歌月刊》、《长江文艺》、《星星诗刊》、《诗探索》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有作品收入2013年度《湖北诗歌现场》,诗歌集《花开茉莉》获第九届湖北产(行)业文艺楚天文学类特等奖。著有诗集《花开茉莉》、《有风来过》、诗歌散文集《草的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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