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一个父亲，或者一个埋着的父亲
邀你给他画个像，你会怎样着笔？

伟岸？沧桑？不苟言笑？
都对。但我说的是大家的父亲
与容貌无关，与年龄无涉

我也想过父亲黑铁块似的巴掌
想过他风一样追打我的样子
顺着想下去，却是他脚的迟缓和手的颤抖
是他喘息声里不愿吐出的“等等我”和他
想要抚摸成年儿女脑袋，伸出又缩回去的手
想过他狮子般的咆哮与呵斥：是人就站起来！
下一帧却是他为我上学，向力量弯曲的膝盖

到底该给父亲一个怎样的画像？镜头拉宽
可不可以是他拱起的脊背上趴着哈哈喜乐的你？
那接着呢？他抚腰斜身上床的身影算不算？
或者，画入你通知书上他畅饮时烙下的酒渍？
那他退居一隅一只一只烟头烧灼他指头的镜头
要不要考虑？
又或者，一群小鸡围着一只公鸡？
这好像应是父亲留给母亲的荣耀
或者干脆，就他的斧头，他的扁担，他的铧犁？
那他劈过的柴，挑过的水，犁过的地
我们的画布可承受得起？

见过浩淼的大海与广袤的戈壁，见过入云的
青山与挺拔的劲松。幅幅幕幕，无处下笔

我无法描摹父亲。或许
屹立于那残垣中的斑驳石柱，是可以借用的
形象：无依，不倒！
只是，这个，我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