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把大雪挡在门外
小时候住姥家
清贫的日子,喂养瘦弱的骨头
有一种夸张叫,盼星星盼月亮
那时我踮起脚尖,盼过年
只为看姥爷醉在酒里的乾坤
——慢咂。细品。咽下
岁月的风雨
那年春节前,在外打工的姥爷
回来。破旧的行李藏着我的美食
和一瓶泸州老窖
火盆温热,一壶酒的江山浩荡
瞬间,把尘世的大雪
挡在门外
一滴水变成酒,才有底气
没有烛光的西窗下
一两声蛙鸣剪去日暮阴影
那首老歌浸入酒的苍茫
细节,荡气回肠
那时,他们都青春
她像一只艾略特的猫,温柔如水
倚在他身侧。他倚住春风一角
谈论诗歌,酒,爱情,也谈
人类命运共同体。为蛞蝓在河堤
挣扎的印痕,还有乌鸦的黑翅膀
留下闪亮的注解
后来,他消失于妖娆花丛
沱江边,晚风压住喧嚣摁亮天上灯盏
此岸即彼岸。她知道
——一滴水只有淬炼成酒,活得
才有底气
根,在酒里咬住春天
圆是唯一用曲线围成的平面图形
圆心决定位置
所有的诗与远方都是半径
故乡即圆心
你不懂几何,但你承认
瓷质的雪把山川,村庄,田野装饰在
一幅水墨画里,像一壶
浓香的五粮液
无论有多疲惫,只要看到岔路口
冬天的枝丫还举着春天的鸟巢
便可以卸下行囊
只有在故乡可以肆意
醉一场。醉了就安卧山水间
根在这里,在春风和酒的炽热中
一声父老乡亲喊疼多少眼泪
在惊蛰的酒窖里
根——又开始了
咬土的声音
酒,是最好的解药
午后。地点坐标依然是
老屋一隅。一瓶酒打开了二丫
辽阔的疼痛。桌角的杯空举着
半翻开的潮湿章节
眼微醺,圈住一小碟水煮花生
还有,黑花的木相框和几粒微尘
接下来是——大声哭嚎
哭早死的爹娘,狠心的男人
鼻涕一把,泪一把。仿佛要把淤积
一个夏天的洪水都倾倒出来
窗外李子树叶如鸟翅,沉默不语
当墙上的钟摆敲响警惕——
孩子快放学了
她赶紧收拾残局,将酒器统统
扔掉。仿佛剔除了一块
命运的补丁
现在,对着镜子整理好心情
然后拿起镰刀去割自己那
一亩三分地
明年,多种些红高粱
明年,孩子又会长高一头
此时微云已散,远处传来
被风压得低低的
暮晚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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