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没有影子，那他就是鬼
老人的警言，透着莫测
我确信世间无鬼，便赋万物以
影子

对待影子，少时的我们郑重其事
太阳光下，和影子玩追捕的游戏
煤油灯下，投影子万千姿态于墙幕
借影子为量尺，和玩伴比高矮——
也借母亲的影子，作烈日下童年的
庇荫，直到母亲躺进她的影子
不再起身

成年的冰风吹起
红尘滚滚中，影子孤形吊影
偶有蓬垢之人，于街角，与影子
对话，人们投以睥睨，并叫他疯子

影子抱持初心，默然跟随主人
粗砺的脚印，踏荆棘、翻山岭
蹚刀锋，在额纹、鱼尾、华发
寿斑目录下，精心记载主人
生命的旅程

主人的旅程，就是影子的旅程
主人顿悟这个启示，在他
倒下的时刻：他倒在了影子里
与影子重叠，一同去往另一个
莫测的世界，一如那时
还年轻着的，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