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的那天
乡间小街上的青石板缝里
长着细细青绿的小草
临街的格子木窗上镶着大鱼的磷片
身旁拉车走过的驴子打着响鼻
在乡公所的饭堂里围座着一群日本鬼子
战友向里面开枪，我投出了仅有的一颗手雷

在奔跑中跃过一片长着槐树的坟地
跳入大河初夏清凉的水中
奋力的游向彼岸
背后日寇的子弹在水中飞溅
当我爬上土岸时，当我抓住一把茅草时……

在半夜我醒来了，后背心深切的疼痛

从小时候后背心就疼，医院也拍过片子
一切检查都沒发现病灶
在梦里我知道那天我走了
在江南的一条大河的土岸下

我走的那天
在解放路的军区总医院里
在监护器的嘟嘟的响声里
我感觉自己飘了起来
窗外悬铃木的飞絮在眼前游过
小巷口煎饼摊围着吃早点的打工者
我曾经生活过的这座城市
突然非常、非常地宁静
已经是春天了，我在深冬被送入医院
今天忽然自由地来到街上
疑惑还有淡淡的忧伤

在越来越明亮的阳光里
在蓝色的天穹上
我在飞向太阳
我生活过，一遍又一遍
我走的那天，已经是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