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糖

攫取，源自玉米腹内的胎盘
接受来自斧头的灌溉
婆婆的身体与地面，几近
构成了一个移动的三角形

剥离的糠皮，乳白，暗自庆幸
磨碎的麦芽，在高温中分解，重组
黝黑的糖球黏着
柴火的救赎与重生

婆婆吃力的搅拌着
她逐渐矮下去的身体
在一堆柴禾中
像是在围着灶台转圈
——一截干枯的木棍
用它体内最后的水分
赶制一场春天的麻糖

锅里，咕噜，咕噜的叫着
水汽遮蔽了婆婆的双眼
她有些看不清了
但孙子的声音愈渐清晰
过了一会
她才听明白这是锅里的声音

终于，她熄灭了锅里的火
她整个人也像是泄了气的轮胎
在冷却的时间里
她的脊背成河
她出门望向更远的地方
没有看见孙子
也没有看见儿媳
喜鹊不合时宜的叫着
你以为是有客来吗？
只有老人清楚——
它们是在说麻糖的味道

婆婆进门把麻糖
切成一块又一块
婆婆一天给喜鹊们一块

几个月过去了
她又继续熬麻糖
这些年仿佛只有
喂喜鹊的时候婆婆是最高兴的
孙子应该已经长变了模样
一群喜鹊在枯死的树枝上
喊着孙子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