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庸的诗

作者: 2021年02月05日15:51 浏览:151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杀生录

 

1.

 

枪膛里鸟鸣惊奇。这力道的微妙之处

在于:如何引诱出青苔石内部的雷霆。

所以祖先不会用蛇的闪电,威逼一只受伤的

蜻蜓留在枯荷中疗伤。



 

2.

 

仍然被草木定义。他们的枯荣关于抒情与

狩猎史。几乎所有蒲公英矩阵,都在反复

证明同一个几何难题:

几时哀鹤的嘶鸣能够填平山岗的静谧。



 

3.家园:天空或鸟,2020.12.11重书)

 

从风中抽象出。一只鸟,飞向更高的形而上

之空,而他们却用渎神罪的手段把你下压

重新罐装成美味罐头。我难以理解——

为何你要伸出前世的翅膀,来为天空增加另一个维度。



 

4.(——致〈神圣的朝拜〉和童真)

 

见过藏羚羊跪拜布达拉。黄昏落下日喀则。

大悲中我想尽快背叛这可怖的回想。我曾亲眼

见过一群黑山羊从雪涯跌落……

我镇压住泪。此刻沉默像一只怀孕母羊的哭恸。

 

5.

 

他们从词里敲出黄金,水银,金刚石。

他们说时代的红利是一个永动机。

他们说,达尔文应该写入宪法,建祠庙。那么请问

 

动词静止。你手中的名词还有什么意义?

 

 



 ⊙悲伤格律诗

 

我们都在忙碌中奔波着爱。

以至于,忘了如何抒情了。

我的多角钢琴,孤独地弹

烟缸里又新搬来好多邻居。

望着窗外平铺的闪电,我

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世上

所有负心的人都重新爱过

一遍。给她们以,甜甜圈

巧克力,花环和一堆闲置

的纪念日合影;然后给以

决绝,遗忘,忽视,暧昧。

像罂粟一样迷幻蝴蝶的心

最后再以一滴凝冰的水滴

贯穿蝴蝶的翅膀。本以为

肖邦或是莫扎特足够治疗

慵碌之后的过敏症,如此

敏感,在他的另一条时间

坐标里,独自养花,浇水

施肥。以至于被执念勒索:

最后她自焚于悲剧。此时

乐章进入下一曲子。我哭。

这情节太过感人,以至于

我错看成窗外忙碌的飞雪

恰好落成了你流泪的样子。

 





⊙1001号实验品

 

我死后,请用一千零一首诗歌纪念我

在一千零一夜的守灵中,我是耶路撒冷哭墙最颓废的砖瓦

真主踏着我一步步登天

好像有一千零一天的祈祷和哭吟动辄着我的地基

古伊朗高原平静如水的波涛汹涌着我的浪花如天国的羊群

那是一千零一年之后白巾帽占领的土地

所有清真都是白色的沙漠

所有沙漠都是我失语后的骨骼

在一千零一夜,在我死后

 




⊙秋风贴

 

阔叶心碎,诞下整座皇城。走进风的身体,

去抓住一些细碎的事物比如蝴蝶和昆虫。

或以优雅的镜头语言计算:鸟的震颤指数

去描绘,去用玄铁打进凤凰木的酮体,去

感受 ,自然之心在你瞳孔中抽搐又崇高。

鼹鼠痴迷于果实的结构,而我倾心于蔷薇的

政治。那是我们生而人所避讳的词。我双手

合十,目送黄昏之坠。那是濒临灭绝的体验

而后成为翻飞的蝙蝠,成为人类公元之后

唯一存在却无意义的图腾。

 

被气候所不理解。天空极具概括性,泥泞中

蒸腾的云雾被透过(观察我们如何在秋风

骤起中纠缠着爱)去抓住,皇城没落的荒芜

去跑,去奔,连滚带爬地去,追风而后成为

一截枯木。盘坐在空谷之中,耳闻八方之乐

象鸟之鸣。雪豹地吼。天目铁木的疼。……

我赞誉的名目一年年被清洗,我对此倾注的爱

被一年年带走。那是深埋于地球内层的最初的

温暖。生命最初的母爱。因为这

我所创造的物语。装满整个季节的修辞。

 

 

  

⊙复古主义

 

颤栗的猫头鹰窥视远方舞蹈的黑蛇。是荒原般

禁锢的语言禁忌不能让哑巴成为新时代的

歌手或,血脉,墓地,家族,笙旗。这些真实

而又不可感知的事物,被一切警觉的鹰眼所

窥视,如同鳄鱼之舌:可怖的诅咒。巫师的魔法

让熟悉隐身术的虚词又频频发生暴动。这是你

所期望的语言之金字塔吗?无止境的修辞所

构建的乌托邦式的词源吗?像德国炸弹一样地

深入庞德的花园撕碎所有封建器物。

你所模拟的天空下,盛满几栋西洋式的楼房或

北京四合院(复古主义的图形展开之可能)

如何合理规划都市的城区图纸,市长还需

请洋人的工程师,词汇,洋妞儿,Facebook

储备原材料。基础设施形而上。巫师与蛇的仪式。

古中国的圆规黄金分割亚里士多德。

(新时代的复古主义汇报批文公章)

 

 



⊙隐疾

 

原谅我们愧对镜子。镜子里的火焰深邃而

神圣。遇见教堂,要从一件小事说起:

飞鸟或松鼠从松树枝上跳跃,从我的思绪

跳跃到,你的。我常给你写诗,韵脚是你的

姓名。我写到,原谅我们一生都不得其所。

如果心事是向内外延,或以某种形式上的液体

再次袭来,像在心脏上雪崩一场,体验死亡

如此美丽。不必有任何负罪感,在我的墓前

祭奠一个黄昏,和,2018年5月29日的和风。

不必用泪,洗着蝴蝶,在梦魇中逃亡太久。

不必狼狈着哭诉向我。一个伟大的但丁即将

辞世。也不必向神祈求,什么垃圾夙愿:

原谅我们一生都不得其所……

 

 



⊙辩词

 

谁把加缪的谎言塞进酒杯默默饮下。

借着破碎的微光,凋零的楼群,雪

一样躲进火柴里。加热,90度刚好

以足够灼烧灵魂的沸点点燃自己,

开始的几秒钟仅漂出几缕梦似的烟

你说那是我,我说它不是。我的灵魂

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

 

不足一张纸的重量,或许可以说我

约等于虚无。我是空气里战栗的玫瑰

我的花期已尽,星空闪烁如金。

日子一页一页被撕下,我望着死亡的我

一言不发。我始终冷着脸,漠视我的

火焰逐渐熄灭。唯留下地上的碳渣,

雪在此处停歇,覆盖我的骨骸。

在这个世界我仅仅有几秒钟活着,

在这个世界我仅仅关心一个问题:

我的尸体,朝向何方?

你知道的,这关乎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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