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铁时代》(诗辑1)





1:请你到矿山走走

小凉/文


一记南华禅寺的钟声，是你漂泊的脚步
一封滚烫的请柬，是大宝山矿发的

欢迎你呵
欢迎你到矿上走走
欢迎你走进每一座厂房，每一块工地
让你看见光，看见矿山的蓬勃生机

欢迎你呵
欢迎你在岑水花园，文化广场走走
欢迎你在每一条整洁的公路走走
听着一道道美好的消息

欢迎你呵
哪怕只是一小片刻的停留
又或者是走马观花
矿山的新景象会把你陶醉
矿山的新气息会让你如沐春风

欢迎你呵
一座古老的矿山张开了粗犷的双臂迎接你
一座年轻的矿山亮丽强健的舞姿迎接你
来吧，哪怕只是走走
竟可以给你烙下深刻的记忆

2:雪的教育

小凉/文



雪，总在一个地方落下来
征服了山的人
一走到山角下，刚一回头
站成了一根根芦苇

记忆是一泓泉眼
往事活泼
凝视着
就像面对着远去又归来的亲人，我的铁哥们

岁月是一段难以陈述的告白
又或者，是一口老钟，撞击着柔韧的心扉
不能说：疼
一座山，不知开采了几级层面，日渐消瘦

山一样挺拔的铁哥们，还是没有挣脱
“征服了山的人
终将埋于山下”的命
雪，就这样，纷纷飘落下来

雪，落下来的时候
大地无声
之后，有强烈的风
吹上采场

3:苍穹

小凉/文



往事，在向后退
当它靠近一座山
我却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

其实，他背着一座山
也向后退
一直，退进我的往事

我才热切的呼唤他的名字
也许，他还在退
一直，退到岁月的深处
有一泓清澈的泉水
给我洗脸

我洗着，洗着
一天就过去了
而，那座山还在移动
在苍茫中，有些甭足的移动

于是，我看见单薄的风
拂过一座林子
在柠檬黄的傍晚
我看见了紫月亮

那些往事呵，只有当我老了
围着一只火炉的冬夜
慢慢的倾述
而所有一切新鲜的事物，又在悄悄的
向前迈，跨过一步

4:盛大的月光

小凉/文



时光从山沟沟爬了上来
半个月亮的脸掩饰不了它的娇羞
静坐的石头也有满腹经伦
我只能竖起耳朵，聆听

诸神的生活
星星们总是迷惑
一夜也没合眼

我只是做了我自己
孤独是今夜唯一的缠绕
哦?太多的空白
其实，不需要太多的石头

但要像石头的尖锐
对于生活的幸与不幸，笑也笑了
哭也哭过
命在颠沛流离，失守的
常常是:运

还是像风一样自由吧，不疾不徐
轻轻地，吹干净一块石头
杂芜的一想念
“呯”的一声
不是破碎
而是落地生根

一个给黄土拦腰埋了半截的人
凝望着石头
也会:泪流满面

是石头选择了我，还是石头
成了我不二的选择
只有半坡的月光，像一根根触须
伸入我的灵魂

5:纽扣

小凉/文


黑色的，如药丸一样的
他的手很滑
却顺当的解开了第二枚纽扣

他把手探了进去
但没有急着抽出来
他一定摸到了心跳
巨裂的，让人想像
需要有一双手从后背把他抱紧

我看见了他的颤栗
那一只手在不停的发抖
终于，他抓出了一把皱巴巴的钞票
这是医院的病房

这是他讨要回来的工钱
躺在病床上的
是他的一位可以出生入死的工友
堪称:兄弟

我看见他的兄弟扯床单盖住了整一张脸
但没有痛哭
他又解开了一枚纽扣，直至最后一枚
裸露出黝黑的肩膀，有几道鲜明的於青

6:穿过石头的风迷幻不了她的眼神

     小凉/文



傍晚，风布施着清凉

只有石头在健康的生长
当长到一定的海拔
结缔成一座黝黑的森林

她在森林里穿行
每一块竖起耳朵的石头
聆听她放慢的脚步有多少焦虑
又会有怎样的风吹散她的凌乱

思绪是淡薄的迷雾
在朦胧中
会有一个王子出现吗?一匹过隙的白马
听不到蹄踏声

留下，回到他的身旁
按哪一个琴键，除了迟疑
在青春的解析方程式里
唯一的解
是还没有找到答案

她凝望着一块悬空的峭壁
那是开采了多少级层面的佐证
在历史与未来之间，吹过的风
没有空响

她抖了一下肩膀
远远地望过去
就像薄暮里采场升起的一轮月亮

7:嗨，哥们

小凉/文


与一块石头说出埋藏多年的秘密
只因为
它张开的嘴
喝了我的血
而我饮尽了一个黄昏

夕阳在笔架山沉落
最后的一点殷红
是云朵撕开了天空的伤口

四野如此安静
血，如此安静
没有谁喊疼
时光踮着针脚爬上了我的前额

很多年了，与石头相濡于沫
只亲近了肌肤
感受到的暖
是它们给了我不二的选择

一点小小的幸福，常常是盛大的慰藉
但它们也许并不晓得
汗流浃背的味道之后
也有热血奔腾

这一次，一块石头领略到了
一滴一滴的血
如果可以拼图
也会是一面鲜红的旗帜

而由此达成谅解，或者更多的体贴
就像夜，慢慢的把我包围
就像一盏灯火，慢慢的给我温馨

8:盛大的月光

小凉/文


今夜，月亮是我的情人
我把爱还给采场
石头还给石头

盛大的月光笼罩每一块石头
让它们发光，发亮
让它们回到亿万年前
让我看到我的前世

原来，我也是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
我抖动一下肩膀
星星也抖动了一下肩膀

这样，我在群星灿烂中
看到了鱼，沿着梦想的河流
逆游而上
看到鱼爬上了采场，甘心的成了一具化石

但今夜，我不寒冷，也不孤独
那么多的石头
铿锵，是唯一的抒情

月亮是我的情人，也会是你的
今夜，我在石头与石头之间
头颅与头颅之间
寻找到了朴素的真理

9:风吹采场

小凉/文



是晚风泊来的钟声
停靠我心海的港湾
一些被垒高的石头，静默如斯
像海里的岛屿

我不能带走它们，风也不能
但我听见了海的哭泣
就像一场离别
谁也没有道出那一声:珍重

再没有听到脚步，也就无从回忆
一些石头，按进文字里
也无从命名

但是，它们会跟我一样，会咆哮
会对美好的生活有所企图
不像风，吹一阵，停下来，又吹一阵

但风就像流逝的时光
就像回不去的昨天
夜袭来了，也会像一个蒙面人
紧随我身后

给我垒高了的石头，这一次
不动声色
在我的心海里兀自垒高，让我看见
琥珀色的灯火

10:苜蓿

小凉/文


从采场走下来
夕阳背对着我从山顶走下来
越走越小
小得就像一株苜蓿

开小白花的苜蓿
一味要把自己开败的苜蓿
我来不及说爱
时光就老了

乍回眸
采场上尖锐的石头，隐忍的
不说出爱的石头
给我汗水渗透的石头
这一刻，仿佛年轻了

年轻的犹如我青春的茂盛，还很火热
可我的脚步迈得沉重
暮色，也很沉重

往事，在贫脊的泥土扎得很深
像一株苜蓿
不愿提及
却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像一株苜蓿，活着
在老去的时光里，触摸
一寸小小的幸福

11:黑森林

小凉/文


在山的那边，是一座黑森林
采场上的光投射过去
一些鸟，寻找到了
家的温馨

一些鸟安静的睡了
一个女人怀抱中的孩子睡了
一盏灯还醒着
一座矿山还醒着

黑黑的森林醒着，让我看到
一条黑色的河流
它那么平静
却暗自汹涌

风，从枝叶间徐徐的吹了上来
那么湿润，腼腆
以至在我的面前
隐藏不住的羞涩，有着饱满的芬芳

以至陶醉，想像一只手穿过黑森林
给我温柔的抚摸
那么多的星星，爱人

一座黑森林，一座举着满天星星的森林
我看见的粼光，透明的
仿佛无需拷贝的命运

12:无从邮寄

小凉/文


热爱一座矿山，是从喜欢
一块石头，开始

写下这一个句子
阳光正好
陪你走在泥泞的采场路上
话溜到嘴边就咽不下去

其实，喜欢一块石头
喜欢它的坚硬
它的棱角分明
就像爱，义无反顾的坚决
 却又剔透，玲珑

你没有带走一块石头
是一种遗憾
采场上的石头，是由无数的旧时光堆积起来的

是的，它们蕴藏着光，只有在长夜里
淡淡的散发出来
犹如尘世的微蓝

犹如冷暖自知。我还是精选了一块
走进邮局，投递给你

只是想:当你看到这一块石头，就想起了一座矿山
折叠的记忆铺展开来
我依然热呵的陪着你走，走出一路的
风淡云轻

13:耳朵

小凉/文


一块石头，竖起耳朵，伸向十年前
风，贴着采场，吹得很轻
一朵朵白云，像从某个山坳
赶上来的一群羊

这是一块有温度的石头，我刚搬动了它
它应该有话可说
但，它竖起了耳朵

从一月开始，它竖起了耳朵
比十年前更远的
我还在乡下，守着一个院子
在黄昏里
看群山在日暮后渐渐隐退

而此刻，我站在采场，山之巅
看一块石头，竖起了耳朵
一些往事在风中演绎成了传说
一些人在风中匆匆的成了过客

一块石头竖起了耳朵，一块石头成了无字之碑
我刚搬动它，那么从容
就像长夜里为自己写下了一行墓志铭

一块石头竖起了耳朵，它也一定看见了搭在青春肩膀上的一件外套
我说出去旅行
却又在采场攥紧了右拳，这一生呐

14:搬动云

小凉/文


一个上午，岩石是我的坐骑
云彩，一朵又一朵
一团又一团
一堆又一堆
从很远很远，飘过来

多像我曾经垒高过的石头

这一次，是重返吗
釆场就是它们的原乡

它们，与我何等的相似
在采场
有很多往事灿若星辰
有很多往事新鲜的炙热可烫

然，风追赶着它们，漂泊在天地之间是一架竖琴
却弹奏着采场的热闹
青春的合奏曲呵，铿锵，澎湃

一块可以坐骑的石头，也会是一件乐器
重金属的音响，我每按动一下
都那么娴熟
像身体里的某一个开关

15:喊

小凉/文


开采它们
这一次，我对着云朵喊
釆场矮了
我们的腰才给黄土埋了半截
我们的孩子……

在我喊的时候
徜若，路过的云朵顷刻之间
落下来
既使把我埋了
我也是幸福的

我的幸福源自采场又有了
新的海拔
有了铁哥们少几声低低地叹气
有了在灯火里，谁？一直念着我的名字

在我喊的时候
只有风，灌满了耳朵
以至不知道，那些路过的云彩
是否给予了回答

但我真的喊了
这声音，震荡了幽深的山谷

16:风，吹上了采场

小凉/文


从一道山梁，翻越
另一道山梁
风，总是抄羊肠小路
一股脑儿，跑上采场

会飞的砂砾
卷得丈许高的黄土
一堵坚硬的背景墙
只有铁哥们的脊梁挺得笔直
目光炯炯……

十二月，天干物燥
一碰着火的，是铁哥们高亢的激情
采，是一个主旋律
在机器轰鸣的合奏曲里，艰难的
把矿山推上新的台阶

十二月，寒气咄咄
没有谁跺一下脚，怕惊动山神
十二月，我们就是神
一块块石头仿佛就是供品

从一道山梁，翻越
另一道山梁
风，做着分行
但很潦草

就是这样
风，潦草的吹开了我人生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