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

从立冬日起
每个傍晚，我都期盼下一场雪
天始终阴着脸
风冷得刺骨，还特别的瘦和潮

春天越来越近
高山上渗出了时隐时现的琴声
每一个人的眉头都紧锁着
牛羊沉默

越近的路越难以抵达河流对岸
希望无所谓有无
人间美好的事情，不一定都温暖
花开时节动京城
也动了胎气

生在冬天的人
不要羡慕春天里的莺歌燕语
我生来耳聋眼瞎，还是在劫难逃
现在
穷的连姓名也不再拥有

《罪》

这一生，我罪上加罪
有情感时
除了穷，还有病
以及
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灾难

尽管这样
那时候我也富有过
冷了，在稿纸上回忆老屋门前的河流
朝看是一片海
暮看，是唐诗里的各种落日
寂寞了端起一杯水
说几句楚语

三十而立，亲人们一个个地离去
健在的反目成仇
不打官司也要坚持八年抗战
现在好了
大路朝天，彼此陌生

我的罪不止有这些
外婆走后
第二天的黄昏，我被批准不允许再望故乡
好在，祖国是宽容的
冷到绝望时
准许说几句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

《罚》

诸子说我
穷之根本，罪魁祸首是真善爱
说我穷的结果
是认识他们，却不在乎他们

活着，人比动物痛苦是因为语言
冯友兰说：
“人要说很多话后，才归于潜默。”
韩非子——
不尊重老子，罚！

之前，我穷到一无所有时
还可以写诗
现在，只能隐于闹市
——若不犯法，就是陈死人

《原谅》

兰亭序失传后
人世间就再也没有真心真意
请原谅
你要的荷尔蒙也是临摹或高仿的

去年，母亲的故乡梅花有毒
今年，三国演义的桃花只需要一场雪就开了
长江水逆着流
西南的雾从十月中旬起就笼罩不散

不下雪的寒冷，是人间的罪上天的罚
你我都皆在其中
请原谅
没有故乡的人不配拥有爱

红楼梦里的冬天，梦虽然美
天亮后
却没有一丝回忆
石头垒砌起来的高山
上帝流不出来一滴眼泪

《寄》

遵循你的诺言
这个冬天
我把林黛玉的瘦西湖邮寄给你
还邮寄我的一声咳嗽

阳光在落叶的右上角
是冬月初一我站在花树下贴上去的邮票
风喝完红茶
携一罐龙井，从南山路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