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的宿命

————“上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天地间忽现母神女娲。偌大世界，仅有一人，荒凉之景令女娲倍感孤寂。于是，她揽水对镜自照，以己为形。用一藤蔓甩土造人，泥点所到之处，皆成人形。自此，天地间便有了人类。”

我来自土壤，注定回归土壤，我是土
我有土的手、土的腿、土的心脏、土的脑袋
我吸收土的蔬菜、土的稻谷、土的蚯蚓
我是土的碳氮氧磷，我是土的钾钙钠镁
土啊！你将有机无机连于一体
你是生命的母亲，是来自遥远古老的谜
太阳照在你身上，大雨淋在你身上
你孕育了山川数木、江湖河海
南北极是你的眼睛，滚滚燃烧的内核是你的热情
河流是你的血管，山脉是你的经络
森林是你头发，高原是你乳房
草原是你眉毛，溪流是你的乳汁
你诞生于广袤的宇宙，你是沧海一粟
你不停地动，不停地转，你是永恒吗？
你的燃料会燃尽吗？
大气层将你包裹，保护你的安全
月亮是你情人，太阳是你兄弟
你们在太阳系的滑梯里玩耍，像长不大的儿童
我是你的一部分，千万亿分之一
如一粒沙之于沙漠，如一滴水之于海洋
我死后，并未彻底消失，而又回到你的循环中了
我身上的水分回到天空，与别人的水分结合成雨
落在喜马拉雅山顶，落在珠穆朗玛峰顶
凝在雪花中，凝在露水中
被牛喝掉，被紫花地丁吸收掉
我身上的钙结成石头的一部分，成为道路垫脚石
我的氮元素长成青菜，被我儿子吃掉
看吧！我没有消失！我分散在万物中
瞧！器官移植不正是明证吗？我不过是被分散和重组了
我们只是暂时分离，而一刻也未曾消失过
因此，我不畏惧死亡，不渴求永生
至于说关于灵魂永恒的事情
我倒想活在人们心中，像黄河像泰山像大西洋
永远活在无数代人类心中，那应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如果被他们忘掉，那就忘掉吧
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一体的物
一体的存在，一体的虚无
其实，开端和结局，并非一定重要
要看赋予的意义。关于起源和终结的问题
属于哲学家和科学家的研究范畴
我关注的是现在，是你的美、你的爱
我也关注你的神秘和走向
然而你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转动
似乎永远不会感到疲惫，也不孤独
像一个永恒的发动机，至少在可量的时期内
我们汲取你的温暖、你的力量
也算不上汲取，因为我们是你的部分
独立和联系本来就是相对而言
只有存在和运动才是绝对确凿
我不关心你的虚无边界，亦不探讨意义
我痴迷于你的生命和非生命，感叹自然的鬼斧神工
我体验，我幻想，我发疯，我叛逆，我逃离，我谩骂
我自我革命，死亡是最高级别的背叛
然而如此，我依然是你的一部分
这是宿命，亦是幸运，我来自土，去向土，我是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