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买了一条鱼
放生路上 鱼翻肚皮
“可怜的家伙 
你来自哪里啊
奈何不到长寿湖了？”
放生者慈悲又好奇 
不料牠能穿越 
竟在耳门说起话来
以下是鱼的自述 

我本长江口最普通的鱼
食鱼者叫我鲫鱼   
不像章鱼能掐会算
不像鲤鱼能跳龙门
不像鲸鱼能顶帆船
我就是渔夫的大米

最初 我是妈妈肚里
一枚小小的卵
兄弟姐妹快出世
被渔民一网网住
妈妈注定熬不过数天  
就会成为鱼香肉丝
我将像垃圾被倒掉 
或成为屠夫家猫狗下水 
没想到啊 妈妈
初捞上就被宰烹
我被抛进海里 

一枚随浪沉浮的鱼卵 
在遍地獠牙虎口挣扎
好不易 粘住一只乌龟壳 
熬成针尖儿鱼苗 
没想到啊   乌龟又被网住 
一条小小的鱼苗 
又挣扎于挤满乌龟的水池

人的胃口很大
看不上畲子小的我 
但乌龟从不嫌小 
我闭着眼等待滚进
乌龟王八的胃洞
没想到啊  又一只网罩伸来
拨拉了一下 升回去
没想到一只大龟在网里
而我被网子顺便粘住 
一同被提出去  

乌龟们太大了
我太小了 小得
谁吃了也饥肠辘辘 
跟着乌龟 被南方的渔民
贩卖到北方 
西安还是兰州
都一样  辗转倒卖中 
像渣滓洞里小萝卜头 
中九死中唯一的生标
没想到啊 在龟池又被屠夫网起 
狠狠地摔进鱼池  还骂道：
不够塞牙缝的小鲫鱼 
乌龟口下混什么！

一批一批成年鱼被网走
我知道 牠们被运往各地 
进了人的花花肠子
那些人都是鱼的坟墓 
我太小 每次 被豁到网外 
其实 没有一点悬念
我  只是   还不够塞牙缝

那一天 终究毫无悬念
我被贩卖到不养鱼
却喜欢食鱼的朋友y旱码头 
又多活了几天 
还有了爱情 
上刑场前拥抱即是婚礼  
然后 就好像怀孕了
我根本无法高兴   像母亲一样 
厄运没有一点儿悬念 
只是在牢里等待末日
等待  有人来 交钱  提命 
然后下油锅  在异类欢天喜地时
进坟场成肥料

很快  你来交钱提命了 
你指明叫响要鲫鱼 
那个女贩子 谄媚你
还指着我的肚子说 
这个鲫鱼肚子里有卵 
放一条会有一群鱼游去
你笑了笑 本来买六条 
结果提出了八条  
这一次 我怎么也想不到
你是来豁免我的   

哎！生而为鱼 
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死劫难逃 
迟早是雕鸠鹭鹰
或人熊鳄口的肉肉菜菜
是一枚鱼卵时 就无悬念可想 
你不过是一条鱼
万万分之一的活路  

你要放生我到长生湖？
其实 你知道 
三界哪有长生处 
我也知道 将去的长生湖 
命敌像过大军
鹭鸶大鹏一样窥伺
一爪下来即破我肠肚 
一口就吃我半个身子 
成了精的王八  
牙齿磨的山响 
就等着初来咋到的闷头鱼 
还有躲在后山 与管湖的人
狼狈勾结的人精 结了
外人难知的层层罗网
看到你来放生
魔鬼般狞笑

你救我 我也长不了命 
但给了我喘息的时间 
尤其给我指了一条路
不是天上 地上
好像是那一片  不着天
也不着地的光明 
啊——

听了鲫鱼的故事
放生者心情沉重
除过也啊——啊——
什么安慰的词都软得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