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地名

故乡的地名
很土

最高的叫风包岭
次高的叫大包梁

垭口，跟最近住户的姓
黄家垭、何家垭

有树的就叫梨园河、黄连嘴
有坟的叫坟上坪，有井的叫井窝儿

是谁的地或者柴坡
就叫江家塆、李家盖

还有叫肚子塆
母猪岩（方音ai）的，不知原由

当然，也有诗意的名字
月宁塆儿、柳树塆儿

这些地名，是故乡的筋骨
父辈和我，游走在筋骨间
有酒、汗和旱烟的味儿

父辈嘴里的地名，最熟
父辈的故乡，也最生机勃勃


       牛卧坪

一口不大的
浅浅的山坪塘
淤泥肥厚（一说泥卧坪）
水草丰茂

乡村的小地名，管辖
百八十米，三五十米
定位精确。用于派工
或者放牛，亦或闲聊

牛卧坪小，却方圆几十里
出名。不是因为旁边的甜水井
多次救了山下院子的命

也不是因为风景
塘里没荷花，塘埂
无凉亭

是因为这片大地名叫李家湾
的女人。她们做事利落
男人的活也不在话下。当然
与人对骂也很少输过

时间长了，人们不说
李家湾的女人。而说
牛卧坪出来的人


        走夜路

白天要挣工分
自家的事只有早晚去做
一向胆大的父亲
拉年幼的我作伴

半夜走山路
月光冷冷地
虚构若干恐怖

尤其是山窝和坟地
我不敢侧看一眼。深怕
与梦里的怪物对眼

路边横七竖八的
南瓜藤和枝蔓的影子，像
曾经咬过我的蝮蛇
我在蛇堆里左一脚
右一脚，高一脚浅一脚

猫头鹰偶尔的叫声
或者其它的声响，都可以
震碎夜的魂魄。我无窗可关
无门可插

到了目的地，夜还未醒
父亲坐在石栏上，抽烟
我被那些恐怖的怪物
抱着，熬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