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文/野兰

起初，是小青瓦下的笑声
一声茉莉开了，二声飞出蝴蝶
后来是小火车彻夜过桥
有一个悲伤的背影
最后是母亲在落日下呼唤
小野，小野……逐渐没有了声音
生命中的种种美丽，一一退回缄默
偶尔回首，寂寞的村庄
懒散的水田，老父亲驮着星空回家
少年跑到了月亮后面，身后跟着几亩油菜花
那些带着青草气息的话，都变成了风
我来不及，抱一抱他们


活着
文/野兰

扫雪的是我，摘星的是我
推倒书架，一把火烧了麦田的
也是我。你在荒烟中流泪
你吞下青花瓷的碎片，并慌张地挥手

在迷雾中远去，连同蛙声和明月
橘子腐烂，河流倒挂
那些鸟儿和云朵，不知该飞往何处

现在，我守着蜘蛛的陋巷
掰着面包的谎言，把土豆切出十八种花样
偶尔看看窗外的木棉，咳出一腔积血

钢笔锈去，如何画出一粒沙里的大海
一壶浊酒里的虎啸
我们是两只鸽子，一只在海上漂泊
一只被折断了翅膀

大雪
文/野兰

听见山中青松折枝
鹿蹄踏醒了千山暮雪

长路迢递
有一些梦，竹杖白衣而来
有一个爱，咳成檐下的病梅
有半生思念，漫延成八百里月光

江湖寂寥，我独自大雪纷飞
为你留着唐诗、炭火与酒浆
留着白头的屋檐，一窗不肯熄灭的灯盏

而岁月辽阔，那条清白的路
等着你我去走，去留下属于自己的脚印

活着
文/野兰

鸟雀惊飞，笼中人
用沾了油污的手，给远方写信
黑色的词语篡改了春天

许多手伸过来，为了流行的歌声
把孩子们的脸，捏成同一副模样

像开败了的向日葵，将白昼与微笑焚尽
“如果明天是只鸟笼”
——我们还可以抹掉自己的脸


冬夜
文/野兰

听见老巷子的咳嗽
一株病梅，去扫台阶上的雪
月光越过历史的围墙
去撬你眉间的锁

那些拿不起、也放不下的
是风，是一些熄灭的词语
是渐行渐远的脚印，脚印上的深夜

昨天与今天都陷了进去
要有一场更大的雪
才压得住，你今晚的忧伤


从前慢
文/野兰

三五间红砖房子
走到了竹林尽头
低低地触摸，慢下来的云
木门半开，关不住的
是风，是鸟群，是黄昏
安静下来，会听到
有人在山中伐木
有人去溪边舀水
我想和你，在小青瓦下坐下来
说说谷子和芝麻，看南瓜花爬上篱笆
下雨了，数一数雨声
也许我们会发芽，会长成廊下的两株玉兰
清风一吹，就碰到了永恒


听夜
文/野兰

耳朵去钥匙孔内潜行
月光在敲打白铁皮屋顶？
美杜莎的眼，粘在昨天的日历上

寂静火花四溅。有人往星空而去
脚印，一连串的伤口
从存在到虚无，残雪未融

“相框里的玛丽亚只剩瀑布般的长发”
倾听黑夜，旧皮囊需要风信子的热吻
和一群扑到窗上的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