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阳升起
等月亮摇动深灰色的手帕
等你揖首
等你在船舷跳跃
等你泪水从不知名处滴落
我啊，我也要作这满目腥红的告别

告别你渔火闪露的眸子
告别你多少年的殷殷勤谨
告别苍老的地平线
       和地平线缩皱的港湾
告别比港湾还要温暖的栏杆
告别海狼的嗥声狮子的叹息
告别江河的咒语
告别灵魂痛苦的深渊
       和灵魂紧闭的窗户
告别树与树连接的默契与尊严
告别风的颤抖火的热血月的寒凉
告别椰子树的洞穴
告别终究没有握暖的手
终于没有吻灭的唾沫

等笛声骤响
等信号灯轰然熄灭
等你转身
等你从视线里挣脱
等你撕掉延伸的手
我啊，我也要作这迎风而立的告别

告别你来不及签名的那张契约
告别不只属于孩子的玩具和欢乐
告别盐碱地上成熟的石榴
       和石榴炸裂的悲剧
告别送我们驶来的漫漫骆队
告别乳燕的担惊和伤感
告别因未羽而鲜艳的胸脯
告别永远狭窄的时间
       和长久被时间分散的视力
告别黄土高原风沙扑打的星座
告别鼠类的绿色预感和虔诚
告别为虐乱而设的防波堤
告别十年二十年圆形的道路
告别喜马拉雅触目惊心的天葬
三峡谷峰恋情依依的岩栈

啊！告别
告别悲壮，告别聚首
告别遮天蔽日的森林
给我拔节的生长
告别山那边的人家
给我空猎归来午夜的宁静
告别微笑的夜替我敞开的幽谷
告别原野空旷的萧萧岁月
告别最后获睡的孩子
告别姐妹的鼾声所有酣睡的鼾声
告别来过去过的日子
告别你没有旅具的旅客
告别揖首的你
告别转身的你
告别画不出来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