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岳父居住的公寓在闹市区
那里整夜霓虹闪烁
人群川流不息
像浪潮
日以继夜地拍打着
金银珠宝、手表和名牌服饰店
他生前是一个内科医生
住着五十平米的蜗居
在仅仅六平米的洗手间中
他专门隔出一个一平米的玻璃浴室
这是他最大的爱好：洗热水澡
我常常想象公寓上空的鹰
冰冷的天空和夜晚的寒星
冬天的下午阳光灿烂时我们晾晒床单
它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一定要绑紧！”
老婆总是不放心地叮嘱我
不然它就像飞鸟一样逃离
阳光多么强烈
我眯着眼
感觉自己就像床单一样被紧紧绑在楼顶
天边的飞鸟让我眩晕
夜晚我有时会被隔壁房间的喘息惊醒
床铺和女人一起尖叫
隔音效果太差
我不得不想他们采用的姿势
假如有一天传出男人的喘息和男人的尖叫
我也毫不奇怪
那儿什么人都有
我岳父是最受欢迎的
一个有经验的老医生
乐观、开朗、热情
最重要的是非常勤劳
过年时我们都在他那儿团年
三个女儿、女婿和孩子们
午夜我带小孩上顶楼放烟花
它们在离我们很近的头顶绽放
拉近了夜空的距离
最终变成星星
这是我女儿说的
我岳父死于脑梗
死前他卖掉公寓房子
在郊区买了一套两居室
他想过一种平静的生活
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有一次谈话时他告诫我对生活要认真、努力
“我对自己这一生很满意！”
他说道
然后两个月后就死了
我常常回忆起公寓上空的鹰
冰冷的天空和夜晚的寒星
和女儿一起放烟花的时刻
她“咯咯”笑着
抓住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床单
用力地拽紧
她怕它像飞鸟一样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