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酒
——纪念家父李载桂诞辰100周年
作者：李开岚
一个政党与父亲同庚而生
南湖与洪湖秋波相连
从洪湖水的浪花中
飞出一叶扁舟
射向一个叫做龚场的小镇
头顶青天的父亲
躲过抓壮丁的鹰爪
躲过了命运的扫帚星

少年的第一口白酒
就醉倒在新堤学手艺的蛋行
敲打青石板的足音
叩响远方的扁担
父亲的步履走得跌跌撞撞
路灯把背景拉得老长

鞭炮 锣鼓 喇叭
高头枣红大马
八大花轿潇洒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
从此蛋行里灯火辉煌
青砖碧瓦下的中堂
一张八仙桌
一碟兰花豆
几根猪尾巴
一壶浊酒入饥肠
一段京戏吟半晌
几多人生别梦寒

四九年的一声炮响
父亲走进了荒湖农场
做皮蛋咸鸭蛋
屠夫的生涯与酒相伴
满脸络腮胡
挺拔伟如山
说话洪如钟
酒胆冲天环

抽风似的各种运动
巧立名目的学习班
整得父亲晕头转向
一向木讷的父亲
变成了沉默的羔羊

历史翻过了苦难
父亲又做起了松花皮蛋
老树抽新芽
夕阳里透着红光
身板不再硬朗
两鬓已染花霜
酒杯摇晃如鼓榔
人生如酒喜怒哀乐
杯中永远藏着解不开的谜团
仰望夜空
一弯钩月似镰刀
收割金秋的希望
岁月成就了美酒的纯酿

2002年的早春三月
剪刀似的春风
剪断了他生命的枝头
以八十二个春秋的年轮
落地尘埃
幻化永恒
其实父亲很平凡
而我却把他写成了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