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荣,女,本名褚佩荣,1964年生,出版过多部诗集及散文随笔集等,参加过《诗刊》社第十届青春诗会,曾获《诗刊》《诗歌月刊》《人民文学》《北京文学》等刊物年度诗歌奖,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优秀作家贡献奖,全国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等。
《苍 茫》
荣荣
在海边
那个长久凝望大海的人
轻易将内心的起伏与浪涛混为一谈
那个越过我望向岁月深处的人
他的荡漾也与我无关
谁能说清海风为何狂吹
让反转的阳伞更像一个投诚者
让大海的汹涌有着无边的荒凉
让我纠结 并且痛悔
一定有过什么 这些人或这些我
此刻我回首往事 往事不见了
月季花上殷红的残雪
尘世间的每一次回顾,离终点都会近上一分。
“老年的修行就是灵魂的双向奔走?”
此刻,她又一次看到那个被惩罚的女孩,
看到她长时间躲在一个雪人后面,
半上午或是半下午。
她想躲避的难道是贫穷和羞辱,
还有被一个世界嫌弃的悲伤?
远处,低矮屋檐下密集的冰凌,
寒光闪烁,它们也在淌水,
她的心痛也湿漉漉的,
并跟着女孩又滴滴答答跑远了。
此刻,她又一次看到那个小小的
裹着粗实棉袄的笨重身影,
在时间深处跑得歪斜和踉跄,
看到她跑向一个残败的花园,
碰落几枝月季花上殷红的残雪。
风筝如絮
是谁说:人生只似风前絮
欢也零星 悲也零星
还可以有另外的比拟:
暗中的流水与落叶伴行
风中的一滴酒与黄花同醉
漫天大雪飘过孤山
只描摹出一块顽石的形状
或者像一只努力挣扎的风筝
它想要越过的一些虚无
也在白云之下
或者是漫漫红尘里的三千颜色
一帘之隔或三步之遥
我终究是被遮蔽的那一个
经年
与岸边的树长久地凝视
风吹过 眼神与水波同时晃荡
或者慢走 寂静里
她拖沓的步子有细致的回声
也可以长久地坐在屏幕前
看别人的故事 不再代入
在漫长的生存期里
这个女子没有太多的自娱
但是仍可以折腾或回溯
或者重拾被阻隔的零星片段
那些碎片 刹那流转的情绪
那些可以拿来重新掂量的交集
比如与谁同骑单车 谈论睡眠与胖瘦
比如闲敲棋子 锋芒尽在相让里
比如突然变坏的天气里糟糕的脾气
突然被询问及置之背面的质疑
想起那些被遮蔽的伤感和真相
想起辞世经年的人和今早园里萎谢的花朵
她不语 仿佛仍能掌控所有的境遇
继续扮演着她的阅尽风霜
高架隔离栏上怒放的盆花
高架隔离栏上怒放的盆花
这迎面而来的艳妆长龙
热烈中带着某种急切
恍惚间有阳光从散乱的乌云里
漏下来 接着是一场透雨
窗外流转的全是那些红黄嫩白的光芒
还有裹挟着滚滚水雾的车群
像极速奔腾的马群正绝尘而走
此刻 我似乎听到了龙吟马啸
我似乎也是急切的
也想有一种奔跑的龙马身姿
暗沉之花
将一脸色斑看成暗沉之花的人
深谙凋谢之术
像退潮后海湾的开阔
像无边落叶
随秋风走得干净
像那个紧致怀抱里
最后一次激烈而快意的释放
罂粟
鲜衣怒马的少年从各个朝代出发
没入时光苍凉
你在现代撞见的那一个
一定是假的
行走天下或置身江湖的赝品
复制了鹰的外形
只有经典的毒和幻觉在泛滥
像某种花 寸行尺远
飞蓬
走回那条记忆的溪边
春水仍浅到能目测那些亢奋的溪鱼
和溪底下藏起的落日
春雨仍漫无目的地倾斜
那人不打伞 仰头
满脸的湿全算他自己的
而我只是一个错乱的赶场者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
兀自辗转了许多个春天
海棠姑娘
旧歌里一角碎花衣裳
是否又一次惹伤了那感性之人
那就允许他有那么一会儿茫然
允许他沉浸
看阳光撕开一场浓雾
一张特别的容颜年轻着
不管下一刻
春风仍在他怀里叫嚣
雕刀仍向花蕊深处纠缠
记忆的鞋磨破了
再追不上一棵旧日的海棠
一树梨花
你看到的素白 仍是春日景致
仍是那树梨花年少时的坚持
是那年你走过树下
匆忙间夹入书本的信笺
想说就说的心事
是素净里压抑的芳华
是拒绝里自以为是的沧桑
破损的球鞋徘徊后的远离
是回首时分外刺眼的一头落发
和偶然浓烈的一份心疼
野菊花
如果她在这个越来越不明白的世界里
开出各式各样的野菊花
带着全部的善意和苦寒
在地铁拥挤的车厢
在茶馆或小会议室的暗处
在职场一角
甚至一张稍显零乱的眠床
她一定带去了更多的不明白
她一定是新的有罪之人
感怀
此刻 你小眼神里的千山万水
你不敢碰触的大悲大喜全是误读
只不过是一个喜欢独自回头的人
只不过是一座安静的老宅
只不过栖息于日常像鸟入密林
鱼煎两面金黄 土豆碾作泥
大块萝卜煎熬在羊肉清汤里
清空的酒坛锁一两朵闲散的野花
一屋子的家常像睡眠里零落的梦
只不过有很多的路径
回头时或疾速奔走或蜗行
躲开臆想的明天里
那被预定的疾病或一些生不如死
也可以从更多的明天返还
回窥眼下 多么好的眼下
那里 你担忧的小眼神
空气里透着的仿若质感的安逸与舒爽
都值得赞美
运河边这一丛芦苇
运河边这一丛芦苇
又白了
无心的人不知道它白了
有心的人不知道它为谁白了
主观的人知道并看见了
这个事实让他认同了那个客观的人
那个闲得无聊的人
看了一眼又一眼
看见那上面的白
飘落在许多疲于奔波的人头上
我在运河边住得久了
早年 我总忍不住折几根返青的柳枝
从头回想一些被送走的人
现在是这些白了的芦苇
风总会适时地吹过来
吹送千里的长风
总会挟带着远近年代的桨声捣衣声
小汽笛声和小电瓶声
这一丛白了的芦苇
为我滤掉了多余的沧桑
(“头条诗人”总第389期,内容选自《十月》2020年第6期)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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