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来  （外五首）
北京  何纤夫


在第十五层楼的住宅听到
鸟鸣   应该先是鸟醒来
再是我醒来
可在醒来的路上
我总要磨蹭很多时间
梦呓  磨牙   叹息   辗转反侧

鸟说醒就醒了
除了欢歌就是诅咒
灰喜鹊  黄鹂  布谷  八哥
在不同的高层会听到不同的鸟声
会听到同类的鸟不同的叫声
不像人类的叫喊
单一    苍白
满是铜臭的气味。。。。。。

鸟只是执著地表达
一如既往
单调而又丰盈

在第十五层楼的住宅听到
鸟鸣   那些自然中
纯粹的呼吸
也许既不是它们的欢歌
也不是它们的诅咒



停下

当鸟在空中滑翔
落日把那滴昏黄的眼泪
搁在大地的肩头
在树梢   默默等你的苹果
仿佛待嫁的新娘
生根  开花   结果
一个生命的轮回
就挂在眼前

停下脚步  呼吸乃至梦
停下流淌  奔腾   飞升与降落

起伏的麦浪和摇曳的
狗尾草    灵魂附体
爷爷歪坐在墙角打盹
沿着他弯曲的手臂  蚂蚁
爬行了
整整一下午

一滴雨还挂在冬天的屋檐下
一只火狐奔跑在去岁的雪原
一面石鼓在走失的河滩上
玩耍。。。。。。

栽木槿的人


栽木槿的人
穿比木槿更少的衣服
草色枯黄    晨风把他的气味
团起又散开
有时   一只鸟栖在头上 
新栽的木槿就有了一丝的倾斜
一副压弯的脊背
雕刻着颤抖   苦痛和隐忍

栽木槿的人与木槿一般
在旷野    也是天空的高度
他用脚步丈量着
将每一根木槿总是靠得很紧
像几个冬天的孩子拉起了手

再多掀一锹泥土
木槿的血管延伸进了土层中
不能让自己荒芜啊
简单的木槿
开出了真实的花





大树底下    

我越来越不清楚
自己要赶往何方

突然想起流浪的吉普寨人
阳光有时照在敞篷车的前方
有时又在它的
身后追赶

那松子炸裂的声响
篝火把灵魂映得通透

可年复一年  房子随着堤坝长高    
当所有的视线都被遮挡
草叶上的第一滴晨露
是否还能如约醒来

吉普寨人正走在路上
蜿蜒的歌声
日夜兼程的旋转
。。。。。。
而渐次明晰的目的地
在大树底下    
在月光之中


屋檐下

水滴石穿最初也许是在
屋檐下演示的
高高的屋檐总爱把雨水收集  整理
变成鼓点  蛙声
更有节律地
回落人间

初夏或者晚秋
在屋檐下躲雨
隔着密匝的雨帘
把满腹的心事
浸泡在自家的田地里

没有比这更好的观礼台了
如果只差一场雨
庄稼就熟透了
那屋檐也是
一场等待啊

灌木丛

野蔷薇   木槿   荆
还有众多的姐妹   瘦小的姐妹
晚霞的灌木丛
风中低调地叹气

在荒滩   还有乱岗
月光洒下疏落的心事
或者一些不知姓名的眼睛
灌木丛
像一个终身行走在乡间的人
头总是压得最低

甚至低过泥土
从土层的深深处找寻生命的温度
也有身旁   也有远方
晚风中沉默的姐妹
野蔷薇   木槿   荆挤在一起
开羞涩的花
让出大片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