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果老一起赶路，一人一头座驾
我们倒骑驴，绕路行，走
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野径。小毛驴
不时打几声响鼻，尥一阵蹶子
这很好，我多年的腰突颠簸得不见了

与张果老一起赶路，一人一副简板
他放歌“野草谩随青岭秀，闲花长对白云新”
我轻哼河南道情先二八后流水
哞哞咩咩，有一群牛羊加入了合唱
这很好，我几个走偏的口音又走了回来

与张果老一起赶路，一人一个渔鼓
击鼓一声，路边的一棵桃树
开满了槐花，击鼓两声
槐树上晃动着楝枣的影子。我听见
身后的船歌和桨声，有几个叠音词飘过来
依稀是水潺潺，鸟喳喳，笑盈盈   

与张果老一起赶路，一人一件法宝
我们用拂尘，甩出了梦
他甩出他的九还金丹，我甩出我的故乡月明


              让声音回到美好里

有些声音不知从何而来
它们聒噪，忽高忽低，断断续续
那么，请拳出斜路，剑走偏锋，指远打近
让那声音回到美好里

想象一粒南瓜种子，与板结的泥土
较劲。老太太端起簸箕，鼓起腮帮
吹糠见米。一只青筋暴突的手
在瓦罐里搜索1分硬币，碓碓头在石臼里
研磨一块榆树皮。让那声音颤抖一下

想象一根扁担，在三里岗的山路上
咯吱，一辆架子车
在五里坡的泥窝里吱扭。晌午的骤雨
在庄稼上噼里啪啦，向晚的风
从墓草上轻轻掠过。让那声音打个趔趄

想象一只花喜鹊，在梧桐树的枝杈间
鸣叫。一只老母鸡
扇起翅膀，在土墙上咯哒
大街戏台上，闹离婚的李豁子
巧舌如簧。村头琴声里
给罗成算卦的大仙口吐莲花
让那声音自愧弗如，归于静好

我是怀抱明月的人，淡然如菊，只用
一只风筝驮着一片落叶匆匆赶路的声音
堵住越来越挑剔的耳朵

                
                  卖 黄 昏
 
“买一段黄昏吧，金马驹子一样的黄昏！”
他解开毛蓝土布包袱，成群的黄昏
露出无比生动的脸——
落叶，麦茬，燃烧的向日葵，缠绵的炊烟
齐刷刷望着远方的春天。我无法分清
谁是谁的桃花，谁是谁的灯
 
卖黄昏喽，卖——黄——昏
 
“买一段黄昏吧，小孩叫娘头一声一样的黄昏！”
他口里含着的物件，来自土地
一段黄昏随风而至——
叮咚，吱扭，哗啦，扑棱
唧唧，喳喳，咩咩，哼哼，还有
种子落地的祷告，草木一秋的叹息
 
卖黄昏喽，卖——黄——昏
 
“买一段黄昏吧，做梦娶媳妇一样的黄昏！”
他想打开更多的苍茫、辽阔、朦胧和暗香，打开
凉爽和温暖，安详和失眠，但
有一片黄昏被一只候鸟叼去，绕树三匝
又飞到高楼的那一边
 
卖黄昏喽，卖——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