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整理我的藏书-中国诗歌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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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赛伊利亚特本雅明博尔赫斯……
父亲坐在这些名字上，不知该怎么办。
书太多了，出租屋的天空已被压弯。
他抽烟；鼻孔喷射出一团团云朵。

室内像一顶高压锅，扣压住我们。
这里的空气，和悲哀的童年没有分别。
那时，我们也这样坐着：静静地，
父亲在云端；我在门外。

松弛在书堆和书堆里的父亲，被我读着：
他的腰痛，额头的犁沟，黑色的痣，
粗大的手，还有指甲缝里的泥。
我读着他，像读着一块田野。

童年的家是一具烟盒，父亲躺着，
抽着自己，抽着我们的命。二十三年了，
我好像从未认清这个男人的面孔。
（二十三岁时，父亲已有了我。）

你拍拍我的肩。于是，我站起身，
像神话的阿特拉斯搬运天空。把那些
方形的内脏，掸去灰，输入一个个
纸箱。如同把死亡，输入一副副棺椁。

你读着我。我在地板上摊开身体，
像一册幼稚园的大字本。你读着
我的房间，鼻炎，微微弯曲的脖颈。
你说：应该/不应该；我说：是/不是。

父亲，多么遗憾。多年来，
你是盲的，从来看不见那伟大的教诲。
生活是你骄傲的大学（自由是我的）。
我来了，看见了，听见了，却还不能信。

父亲，沉默吧……
尽管我是你的回声。
两代人的沉默，多么美好。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明白。

点评

在这首诗中，书是一个介质，通过书，呈现了两代人各自的生存状态。同时，对个体及两代人的身份指认，也通过对比式的辨析得以明确。书是“我”身份的象征，“奥德赛伊利`亚特本雅明博尔赫斯”与父亲不是同一个世界，父亲的形象，由腰痛、犁沟、指甲缝里的泥构成。显然，这样一个父亲，在“我”的眼里，“是盲的，从来看不见那伟大的教诲”。以上对比揭示了两代人的差异和各自的困境，但诗并没有到此为止。这首诗的优秀之处，在于它没有停留于某个非此即彼的表面，而是在必然的差异之下继续挖掘，挖到差异中的相似与勾连，从而塑造出一个充满矛盾又不乏温情与理解的复杂织体。这种复杂，正是现代诗歌的魅力之一。

✦特邀点评：杨碧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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