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女峰,山高人为峰
青山和美女混为一谈,她俩做的梦
就会一模一样。蜿蜒如山势的鼻息,接壤天空
契合了一座山的坐禅,一位美女的修行
山风掀动草木,连缀枝的果实也发生微微颤栗
却吹不起美女的长发
长发在云雾里洗濯,云雾缥缈而妩媚,只为赋形
美女秀发放逐的波涛和写意
若一个人倒立看向美女峰,她的长发就像一簇
繁茂的根须,深扎在天空里
吮吸日月之光、雨水和祥云,握紧闪电、雷声
再有,就是一方人的诗意和乡愁了
人间的斧凿痴迷于木头和巨石,打造出家具、摇篮
也取出隐于石头里的佛。闪电是天空的刀凿
施以亿万年的时光,刻出美女棱角分明的五官
闪电自有分寸,从不在美丽的容颜上
刻下多余的痕迹。苍生的脸庞在皱纹堆垒中老去
没有皱纹的美女峰,青春永驻
山高人为峰。一位美女的峰巅就是发育后的
一种高耸,一种喂养天地的微颤
白云有她的一部分白,甘霖有她的一部分甜
有了她,乡愁和诗意就永不会枯竭
遥望美女峰,至今没有人敢唤醒或扶起这位美人
怕她一起身,崩塌的乡愁会引发天地的位移
◎ 与郭沫若书
走进郭沫若故居,鸟鸣传来。鸟鸣来自树荫
也来自绥山,抑或是沫水
厚重而灵动的音符,在谱一曲乡愁
一位诗人闯入另一位诗人的孩提时光
并在诗意的襁褓中,倾听、分辨着文豪临世的啼哭
以及他第一首诗诞生的裂帛之音,有着怎样的不同
他听鸟鸣,全来自一个人的笔尖
绥山毓秀,沫水钟灵。将家训刻在山石,将姓氏
搓洗于沫水的诗人,他诗篇的每一页
都盖着绥山的戳,字里行间都流淌着沫水
灵感和词语镂空的一具肉身,安放着沙湾
无论走到哪里,带着灵气的故乡,如影随形
看完美女峰,又翻阅诗集《女神》,我无法厘清
是美女峰装帧了诗集,还是诗意滋养了
美女峰?但我深知,中国新诗的奠基石,取自沙湾
也养在沙湾。领略过天市街繁华的人
再阅读《天上的街市》,便恍悟出,天上的星星
与沙湾的灯火,在诗意中交换了旖旎和璀璨
提灯的人,依然在诗行和乡愁里,行走
参观郭沫若书法碑廊,我深谙入石三分的笔墨
隐匿着回锋转向、逆入平出的龙吟和凤鸣
刻字的雕刀,散落民间,打造成永不生锈的铁笔
仍在续写诗歌和家训
而铮铮之音,依然在碑刻里,盘桓。为沙湾代言
为一种民族精神,呐喊
◎ 硝斗岩天坑,大地的天窗
沙湾四峨山的溪水流向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
但她们不会走失,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横空出世
比如在硝斗岩的纵身一跃,飞泄成瀑
犹如一道不知颁布了多久的律令。硝斗岩的草木
与岩石早已熟记于心,对于人群
或早或晚的发现,或受诏,瀑布无动于衷
更隐秘的天坑,抱紧自身的辽阔和幽深
用一道瀑布对话人间。遇到阳光大好时,一道道彩虹
会泄露出一言半语。听懂的人,心坎有悬崖
或者,灵魂有雨过天晴的旷达和发现
硝斗岩瀑布更像一根尺子,每一粒的沙湾水滴
都嵌入了神谕的准星和刻度。量岩石、花香
量地心的律动,连暗河以及与暗河联姻的大渡河
也一起测量了。天坑,大地的天窗
有瀑布飞泄,印证了天窗是开的。天窗一开
天光云影,就会点校出
天坑隐匿的帛卷,破译出层叠的谜团
在硝斗岩天坑,溶洞密布,洞顶、洞壁留存着
文字、鸟、兽和蛄蝼的图案。这是天坑公开的秘密
引入参悟、攀援。在洞中发掘出石斧的人
曾经用斧刃比对过陡峭的岩石,确信石斧留下的伤口
坐化成人间攀援的风骨。我在天坑中仰望着
一个个攀援者。他们在攀援峭壁
却不知自己也在攀援那条飞泻而下的瀑布
◎ 范店一线天,断裂者的诗意
受刑后的青山,分出了两面绝壁悬崖
刀削斧劈的,不止是青山,还有变换的天空
一线天,青山的伤口
峭壁岩石看似时光发炎的肌理,而峡谷
流淌出来的,却是清澈的溪水
青山的悖论,由一线天
来叙述其中的禅意和阵痛,引人来体悟、探究
在谷底行走,冰凉的溪水浸泡着双脚,一定
洗去了什么,比如一段段迂回的路程、一些因磨损
而生出的老茧,甚至是
踏在尘世柔软处的印记——不该烙下的戳
在谷底仰望,逼仄的一线天着陆于天空
就是天空的伤口了。若遇到天空突变而发出闪电
天地的伤口,就开始对话
以雷声,对话疼痛。以甘霖,对话乡愁
有人在谷底溪水中奔跑、跳跃,伸出双手
托举着一线天漏下的花香和光亮
望着根根分开的手指,我遽然明白了
人的手指与手指间,就是一处处的一线天
可大。可小。可并拢
一只只可以收纳闪电的手,滋养着悬崖和幽谷
可抟造人生,可书写诗篇
◎ 如诗如画的四峨山梯田
云朵在沙湾的天空,作画,粗粝的笔迹中
隐匿着神龙。呼风唤雨的阵阵龙吟,以一场场
甘霖的方式,落入人间。四峨山下
广袤的山地丘陵托起的梯田,像下凡的云朵
一层叠着一层,一层举着一层
与肥沃的土地,血肉相连
孕育出的雨滴,幻化成沉实的稻谷
万亩梯田,赋形一条条游龙,蜿蜒而上
一条连着一条,一条加持一条,向着沙湾人
丰收的时光,攀援。田摞田,水叠水
大美的卷轴缓缓铺展,庄稼人在画境中播撒籽粒
种植音符,捧出了天人合一的曲谱
诗人看梯田,是一行行诗。田园册页中的每一粒词语
都能长出谷粒,滋养诗意和乡愁
写方志的人看梯田,是《沙湾志》中的条目
指认了农耕的谚语和土地的舆情。画家看梯田
确信有人手握神谕之笔,在沙湾的土地上挥毫泼墨
描绘出旷世而悲悯的长卷
在梯田中劳作的人,是画中人
也是沙湾脊骨上粒粒滚动的汗珠
僧人看梯田,方知沙湾的山水,叠摞着
一本本经卷,搭成的天梯,铺就另一种求法的道路
蛙鸣、虫鸣念诵的经文,更具佛性
让每一株庄稼,都能准时地抵达成熟和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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