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湾，我的天上人间（组诗）

汪再兴

1、温度与高度，郭沫若故居的树


乐山，沙湾，文豪街315号
一棵老榕树站着年头
聚集了整个城镇的温度
如伞的树冠撑起蔚蓝的天空
繁殖了白棉花似的云朵
摇曳出透明清爽的风
粗壮树干上那斑驳的树壳
就像老屋的瓦片摞摞又重重
倒挂的树须、虬曲的树根如蚓如龙
把泥土甚至石头全都紧紧地抓拢
并在地底延伸，触碰千家万户
不论春夏，无问秋冬
始终站着一棵树的朴素和从容
收留鸟儿，任它们垒窝
宽容了蚂蚁和毛虫
并不断长出新枝，繁盛树叶
直至让又一辈老人也坐成了树
特别是冬天，闲暇的时候
一起坐，有一搭没一搭地闹磕
顺便再搜集些太阳的温度
以便让所有仰视的目
来年又生长新的高度
并让远行的人，一步三回头
归来的游子，老远就急着脚步

2、沫水真若水

水，万物之源起
缘齐又众生
神

都说上善若水
以其善利万物而不争
故不争之争，乃真：

有形如湖之肤，海之肉
溪、泉、江、河
血管般脉动

变形为冰纯粹的骨
水气氤氲的魂，如此灵动
而瀑布，更是挺直的时候

无形如雨做的云
以及，饱经风霜的岁月
石穿透，共工还怒触天柱

所以，如果你是水神
我就是水的一个分子
好为你，滴尽最后的泪


3、二峨山的一棵藤

从蔓的依
到根的深
直到粗壮的藤
立体着树干的身
蔚然绿荫的气势
开出花的壮烈
还结的都是果
连的更是筋
最后，即使干枯了
还支撑了藤椅的骨
让更多的人，坐享其成

4、沙湾梯田

山，山外是山
走不出的是层层山峦
眼，眼中还是眼
折射的辛酸，永远说不完
谁削峰就壑，垒出块块平川
谁耕种汗水，收获片片期盼
把心放宽，知命乐天
哪怕最小的一块水面
都会映出浩浩蓝天

岁月沿山路曲折蜿蜒
从春到夏，熟透了秋天
站，回首万山之巅
层层水田，层层阶梯
一层一层，层层垒层层
土地的波浪，翻涌腾腾
层层金黄，层层稻香
一层一层，层层绕层层
芬芳的歌谣入耳，泪水涔涔


5、硝斗岩，天坑之上

曾经九死不悔的登攀
就为站个危险
喘喘气，歇歇云烟

远望瀑布银白如练
一纠三缠
猛地跌落九天

俯瞰鹰折腾空翻
狂舞极限
突然断翅崖边

而站得越是高端
越是迷恋天渊
那是。另一个人间

6、硝斗岩溶洞

走进这溶洞的迷宫
就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
夏凉湿度，冬暖温度
冬夏都让你感觉母体的温柔

涌泉如脐带无声地流
浸润石钟乳，竞相绽放花朵
如此鲜活，就像胎壁的肉突
怕不是胎动？小心哦你的头

霓虹闪烁的灯光血样地红
络绎不绝的人头脉动般涌
因冲动而感动，定格眼的红
哪一张，才是你最初的面孔

游一次溶洞就回一趟子宫
体会过痛苦，才更珍惜幸福

7、安池的石钟乳

钟灵必伴毓秀
连顽石竟也钟乳
这大山的腹
到底怀了谁的种
千百年了
还在一小口一小口
艰难地，呕吐

呕出如花的物
吐出笋样的柱
这一堆那一丛
说什么就像什么
喊什么就活什么
因造化而脱俗
换角度更生动

十月怀胎究竟有多少痛苦
看看石钟乳，理解孕妇

8、是钟乳，都想擎天一柱

本就整一块石
你偏要去掺合水
和水的热一起，滴水
想滴穿的难道是
更底层的同类？
啪嗒的声音
地下河暗自惊心

所幸长年累月
你终于理解了自己
或咂咂乳白的唇
或犹豫出兰花白的指
或坚定地露出藕香白的手臂……
都想以擎天一柱的姿势
即使尬笑着，也要拥抱母亲

9、我就是天坑里的一只青蛙

曾住过池塘
也见过村庄
曾走街串巷，无比风光
也随波流浪，天涯海角
世界真的好大
宇宙更无边浩渺
忙忙碌碌为的是啥
有时也不甚明了
而不小心成了井底之蛙
才知道井有井的好
静，有静的妙
那一片巴掌大的月光
已足够我一生咀嚼，用心冥想


10、把故乡举得高高

三峨山高高的脊梁上
落日把老屋托得高高
落月把老树举得高高
连白棉花似的云团
也能把村庄裹得高高
但星星们总是太小
无数次努着劲尖叫
刚够着山的耳角
天绒蓝的幕布就撑破了
好歹乌鸦算鸟，不怕晚早
在梦里梦外的树上树下
有日没夜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