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种倒酒的声音
十七、八岁迄于西北凉州军营
记忆里  万水千山沉淀了几十年
不曾忘记

当兵那会儿  逢星期天或是年节  
师部大院老乡战友聚会  军人服务社拎了大肉罐头回来
桌上一碟花生米
半盆军用馒头  食堂打几个烂菜
金属盖瓶子使牙硌崩一咬
——那一刻  便如同吹响了冲锋的号音

桌上刷牙缸子列队成行  一若演兵场盔甲肃立
每一个战友都如闻号令
每一个战友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
风翻战旗  
酒澜江海
大西北烈酒倾下去  不管有量没量咕嘟咕嘟都一斤

——那倒酒的声音  听上去别是一番意韵
军号一般嘹亮
飞瀑一般轻盈
溪流一般潺湲
冷雾一般氤氲

雪拥蓝关兮  飞觞醉月  
马踏飞燕兮  骅骝嘶鸣
一壶烈酒
于大西北隆冬时节沸雪溶冰

——酒  沸腾着铁与血
——酒  喧豗着水与火
——酒  见证军中年华美少年
——酒  见证凉州军营愣头青

大漠敻远  地瘠民勤
汉武军威  姑臧风习
十八岁于辕营第一次听闻如此铿锵音色
不禁血脉贲张  慷慨沉郁

——数十年弹指一挥  军中岁月俱往矣
如今年月
战友聚会就象王癞痢头顶的秃毛
一年比一年稀

戊戌岁末  时序三九
空中飞鸟绝迹  地面滴水成冰
偶一触抚戎马倥偬《凉州词》
忆及往事想起很多很多

——那一种倒酒的声音  天籁一般
提神振胆  拒绝理性
真他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