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伟大而不朽的诗歌,总是能将诗歌的时代性和人民性完美地结合。当代中国正处在农业向工业转型的时代,传统工业向5G、大数据、智能化新工业迈进的时代。而新工业诗歌的创作,既符合时代对诗歌的召唤,又很接地气:既能展现新工业时代的恢宏和壮阔的画卷,又能展现出新时代产业工人丰富、鲜活、承压、担当等多层面的生活。近年来,新工业诗歌的创作已逐渐形成一个群体,他们的诗在传统工业的血汗的朴拙和新型工业的迷幻中不断荡开,刷新了读者的眼睛。
新工业诗歌必须唱响主弦律
世界工业的发展,普遍认为经历了四次革命,即以蒸汽机为代表的第一次工业革命(约为18世纪60年代到19世纪40年代),以电力为代表的第二次工业革命(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初),以计算机信息技术为代表的第三次工业革命(20世纪4、50年代到现在),以高级智能机器人为代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21世纪初,已见端倪)。工业革命,解放了生产力,也引发了整个社会结构和形态根本性的变革。西方很多国家,经历了几次工业革命,而跃居于世界最富裕最发达的国家。中国工业化的进程和西方发达国家相比,一度滞后。新中国成立以后,工业才逐步得到发展。改革开放以来,进一步激发出中国工业的潜力和活力。只有工业化才能创造出比农耕文明更多的物质财富,不断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只有工业化才能让中国站起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中国太需要工业现代化,为此,一代一代人为之不懈地奋斗。中国很长一段时间以农业大国的身份出现,而今天,中国已建立起一个全球独一无二最齐备的工业体系:中国是世界唯一一个涵盖联合国三十九个工业大类、一百九十一个工业中类、五百二十五个工业小类的具有完整国家工业化体系的国家(资料引自《清华大学林天强:当区块链遇上第四次工业革命,将大有所为》),西方国家工业化发展了几百年,还没有哪个国家实现。中国工业化进程的突飞猛进,紧追世界技术前沿,随着《中国制造二〇二五》的推进,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我国正抢占第四次工业革命机遇的滩头,工业发展将实现新的跨越。工业的快速发展,促进了经济的发展,目前,中国GDP总量已经居于世界第二位,成为世界经济第二大国。工业的快速发展,对我国政治生态和思想文化生态、对民族自信心等,也产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影响。艺术是时代和现实的映像。新工业诗歌,必须与之相适应。应澎湃着热血,继续承接建国以来工业主旋律诗歌,以铿锵之声,以集体的轰鸣,以交响乐的雄浑来振聋发聩;应感应时代律动,蕴含家国的情怀,写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沉雄而博大的诗歌;应内生动力,成为催动迈向新工业时代的浪漫的号角;当然,更应该沉入底层、沉入更广泛的民众之中,讴歌创造,讴歌劳动,讴歌奉献,礼赞平凡而伟大的工业英雄。
新工业诗歌必须展现驳杂和丰富的审美
新工业诗歌既有朴素、单纯、灼热,催人奋进的一面,但随着工业化、城市化的发展,人类物质化进程也在加速,新工业诗歌必然袒裸冷峻的一面。首先我把工业诗歌放在我们民族的历史性格和当下世界文化融合的大背景下来分析:第一、工业文明与中国传统的农耕文明相对立。回归田园、回归乡土、回归自然,一直是中国人的文化情结和理想化生活,而工业文明则相反。第二、集体无意识和追求个性的对立。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受西方文化思潮的影响,中国文化精英个体精神进一步觉醒,张扬个性成为一个时代的美学的共性追求。 而大工业的流水线的生产方式、复制、3D打印的同一性,人成为工业时代一个众多同一器件之一,本质上取消了人的个性和独立。第三、工业的机械性、器具的冰冷、坚硬和理性,本身拒绝着诗歌的生成。第四、智能机器人、无人驾驶等出现,人被物淘汰出局,人对自身价值产生了动摇和忧虑。第四、工业对自然的破坏,对蓝天碧水的侵害,严重危及人的生存,自然有一种唾弃的生理上的反应。一个硬币必然有两面,一个事物总会有它的阴影。存在即揭示,我们在对新工业时代讴歌和赞美的同时,也要敞蔽。
印象派画家提倡借用“物体的色彩是由光的照射而产生的,物体的固有色是不存在的”这一光学理论,他们认为,景物在不同的光照条件下有不同的颜色,他们的使命便是忠实地刻画在变动不居的光照条件下景物的“真实”,这种瞬间的真实恰恰就是一种转瞬即逝的“印象”,而印象派画家把这种“瞬间”永恒地记录在了画布上。我想,新工业诗歌的创作,也应借鉴印象派的表现手法,即用情感的“瞬间”“真实”照亮工业,照亮机器、齿轮、螺钉、仪表、炼炉、流水线,包括气味、锈蚀等的阴暗。现实中的工业是一种真实,诗歌中的工业是另一种真实,它们虽有一定的内在联系,但“光与影”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内心的真实,而内心的真实又恰恰符合当下对新工业情感需求的好胃口,因此,探讨新工业诗歌的写作时,既要对新工业时代的讴歌,也要把握住新工业时代在人类心灵中多层次的映射,从而展现出新工业时代诗歌的丰富、驳杂和深邃。日本现实主义画家石田彻也(1976年出生于日本静冈县)的“工业痕迹”系列绘画,值得我们借鉴。在他的画中,人与楼房、飞机、轮胎、电视等工业产物形成合体,展现了人在工业化的途中既充满激情,但又极易被物化,变得冰冷和龃龉。他画过这样一幅画:一个男子的手臂已变为叉车的前臂,拿手提箱时,已找不到自己的双手去拎起,而是以叉车的姿态去托起。他还有这样一幅画:前面,一个男子在皮带传动轮上奔跑,身后皮带机的两旁,很多人站在那里手拿着一个铁钳。他稍一跑慢,就得受伤。这幅画实际上在表达,在快节奏的工业社会里人们所面临的协迫。石田彻也是深刻的,他提醒人们,在新工业时代,我们也应深刻地体会到人类在机器面前的尴尬和窘境(包括人们对智能机器人的担忧),以及新的工业文明在给人类带来福祉的同时,也会带来致命的伤害。
新工业诗歌必须写出可感而独特的人生经验
诗歌实际上是一个诗人心灵史的描述,我的新工业诗歌创作也不例外。我的心灵置身于这样的场景当中:30多年的矿业工作史。我过去以“铜”为中心,工作在江铜;现在围绕“稀土”,工作在西南高原边陲小镇上的一个稀土工业园。我的工作史充满了“重金属”的多声部。心灵实际上是生活的一种映象,快乐和痛苦,爱、恨、情、仇,实际上都是我所置身的世界在内心的反光。生活中的物象构成了我诗歌的意象,在新工业诗歌的创作中,我以情感为主线,来牵动工业园物象的潮汐。既有宏大抒情的豪迈,更有个我情感的曲逆、迷茫和灼痛:“岩石内部的胸腔早已幻化成燃烧的海水。/要几千度高温才能诠释爱情?/炉前工是镰刀的化身,他梦见口齿在/火焰之上闪耀。而一块金属从此/脱胎换骨”(汪峰《冶炼》)、“齿轮和手指。有一种背叛也叫缘份,有一种隔与生俱来。/真实的爱情缠满绷带。真实的咬啮,从来都是疼痛”(汪峰《齿轮和手指》)、“我在一块废弃的铁皮上,拼命体验情感如何生锈,/一个厌世者反穿着黑色的衣裳,不着边际。/像荒凉的尘世已失去了爱”(汪峰《大脑,被金属堆垛》)、“拎着野马和帐篷,我是说,/你开一次花,我一生不知是要奔波还是要停顿”(汪峰《一朵花开了》)。情感只有进入至深才会勒出血痕,我在风霜雨雪中和矿业结缘,热血焐暖了年岁,因此,在诗中,我在构建我的工业园——我尽量化工业的坚硬为绕指柔:“她,蓝工装,像把天扯下来,盖住挺拔的雪山。”(汪峰《挺拔的雪山》)、“女工们的手指是电的蛾子。/是火的蜂蛹。”(汪峰《女工》)、“花朵的臀部。像你扭动闪电的光环”(汪峰《阻止》),我用女工的亮色,来刷亮工业的锈铁,以突破艺术语言的僵死,使工业诗歌能刺痛当代诗坛惯性的神经,并电击现代人的心,产生震颤。工业,作为一种冰冷物,人的感情和经验一融入了它,它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它就变成了可感的事物。工业实际上是可以和人合而为一的,也具有人性的温度(特别是交感机器人,能实现人机交流互动)。我还认为,诗人应从工业的同一中去发现独特,在大工业中,每一个人都是一条自己的路,都具有自己的卑微或不凡。我在走,流水线在走,我觉得这仅仅是两维的关系,显得单一,我必须在其中再插入一维,让一束光照进来或将一架钢琴放在那里,来构成立体的诗意,我是说,新工业诗歌,在写作手法上,不仅仅用单一的比喻或叙事来构成,而应该听任诗人的生活经验,牵引着工业物丰富的意象,来展示人与工业、人与时代驳杂而丰厚的感情,并运用现代艺术的油彩,让生硬而冰冷工业蒙上激情和温度,而成为读者可感、亲切、丰富的形象。
2020年10月19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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