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琐记(组诗)

作者: 2020年09月15日10:07 浏览:68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杂念

尝试把彼此归属于,除了本身之外的
事物,譬如现在我是一座高山
而你是另一座
一条江流贯穿你一部分身体
你会结冰,会停止跃动,失去生命气息
又会在来年复苏,接上未完的路线
直到蒸发,一片云,一滴雨组成微小的你
最后回到起始的地方,你会途径我
在不固定的时间点
可是你知道吗,我还是会时刻挂念你
却从不过分担忧,因为即使在
时节相隔漫长的两地
我们也仍旧会在各自的严寒里
依次经受一场又一场大雪

追随

沿着溪流,就这样走,漫无目的地走
转眼就离开了那个贫瘠的小山庄
要去哪儿呢,你拿不定主意
但你没有停下思考,而是一路向前
这不是你第一次远行,心中信念
却比任何一次都更要坚定
出发前你还特意喝了几两白酒
暖风驱使着,脸由苍白过渡到红润
不自主就想高声唱几句,现在有点晚了
但你没有停下脚步,摸着黑行走
暗暗发光的萤火虫与你同行
光粒在重力的把持下沉落,像
漏了一地的碎玻璃,光脚穿行其中
土壤下陷,再生的疼痛磕磕绊绊
上一次你走在泥泞中时,也有所感
那时你很小,刚刚记事的年纪
坚决走向一条泥路,只为捕一只花蝴蝶
相比之下,现在泥土上衍生的脚印
更深浅不一

失真

老屋里装着一个年老的妇人
两者内外都已经衰败的不成样子
但她还窝藏着一个干净地带
有关和她当年一样,生动的故乡
随处可见那些矫捷的羊羔
啃食青草,有好动的还会盯上野花
野花,野花,她默念着这个名词
转而看向那枝,干枯很久了的玫瑰
伸手去碰,手指传来的触感不佳
宛如在抚摸残破的粗布
苍老的可以和她比拟,即使玫瑰
年纪不大,不过也步入暮年
终归是比不上绚烂的野花
也许会随时被掠夺,却一生辉煌
在很久之前,她躺在草地上注视
自家的羊,眼疾手快的摘走了一株
桃粉色的花,使它免受咀嚼之苦
花茎上排列的一干小刺磨破她的手
她迅速抽回,对着指腹吹气
如今她把玩着这枝老死的玫瑰
又一次不慎被划伤,与当年相似
但她也无法再次感知疼痛

刻度

傍晚的时辰里许多事物
都会在不久后
成为分针经过的 一个刻度
那些好与不好的 回归平和
过渡,过渡
一切都在不声不响中推移
从我手的这一边,到视野所及处
距离被拖拽着无限增长
身边的人和物在迅速更替
发芽的作业本,明媚的广播
黯然的黄昏 些许怅惘的字句
不过是一页旧书 捻指之间
过渡,过渡,
你突然唤我 我怔怔的应
傍晚的时辰里 我被归拢进一个刻度
我跌进表盘里 指针的步履不停
过渡,过渡
时间流经的地方 翻涌着浪潮
顺着细切的分秒
给每一拂沙尘 都烙下印痕
它是那样捉摸不定
只是稍逊于头顶的蝙蝠

中秋随记

烟霞耸动,升腾,调试苍穹
遣返过于刺眼的光线
使尖锐的山岭 失去锋芒
万事万物都这般妥帖
我是突兀的那一个

被裹携的夕日悬在天际
即将分散,淡入幕帘
日夜交替,是为恒久的规则
只能遵守 无可违逆
细看 白天黑夜都像一片
看似抬手可触 实则辽远的 净土
可以囊括进眼中,却距之千里

待到墨色漫延到角角落落
月亮驱散云雾
残阳到满月,原来仅那么一瞬
纵身跳入星夜,将光亮举过头顶
我将成为这夜晚的
第二个月亮

雨后琐记

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但一定不早不晚
窗外不安分的雨声,此时正好搬进我的耳廓
恰似一个躁动的蜂巢,但酿不出任何液体
只有弥漫的水雾,而我热爱完全的弥漫
一连几天都降雨,空气向潮湿递增
发霉的柚子还在原地,宣示雨天的战果
人的身上心上也一度滋长霉菌,而城市衰竭
总得找点什么好的事例,以示慰藉
我身处昏暗,伸手可触到一面绿玻璃
玻璃后是一级窗沿,落满了浑圆的水滴
许多叠加在一起,若从内部投出视线
就是一朵清透的花,所以我不打算加以阻拦
每一瓣雨水的归宿都是成为一朵玫瑰花



我立在马路侧一角
小摊 建筑 树影
在目光中软化 且急速后退
脚下泛起波纹 短暂失焦
只见远光灯辟开雨雾

确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好比对于时日的错误计量
又好比对人的主观判断
最终我选择敛去喜燥
捂住心田里 尚未结果的
寒冬与暖春

年少呀,年少
似乎能解决所有疑问
也能解释所有
思想飞驰的深夜
只是无论如何
都套着现实的绳索

有些东西是永恒的
譬如老一辈人编制的定理
辞海也是 只是它波涛滚滚
却捞不出一个
恰好修饰我的词语
就像破损了的远光灯
它辟不开雨雾

偶遇夏天

夏天类似于一串字符
暗示了某种东西,具体也没人
清楚,毕竟感觉不真切
人们也只能勾勒一个轮廓
想要填充并非易事,它难以考量
无固定的形状,比风更跳脱
有意去寻的人,空手而归是常态
我有幸触碰过夏天,却无法形容
自以为夏天也像一些词组
像一个人,一缕莫名而起的情愫
我蹲在商店门口如是想着
晃眼间,大批云层仓惶的撤离
烈日当头,夏天悄悄显露了踪迹
总得有人身先士卒
我深吸一口气,投身热浪

旧地重游

相隔多时,我重新站立在
网格前,一如往年
端详这扇绿铁网,经久销蚀
但它还是我印象里的样子
有些时候,逝去的会依然存活
一辆绿皮火车轰响着进站
疾速前进,只看得到摇曳的灯盏
透明的窗里,人影依稀
小时候常被带来,就在这个角度
最喜欢数火车长长的车厢,
数细细的电线上,站着的鸟雀
这是我最幸福的事
等到长大了,一个人再来这里
却被从所未有的空虚感打败
火车开走了,铁轨伸展向天边
松开抓紧绿铁网的手,不愿去想
八二六号列车上,风化的她
是唯一的乘客

最后的对话

前些夜里,剥离一只草蜢的外骨骼
如今零碎分布在指甲盖中
假装是心底舒展的星点绿意
栖息池底的日子,也曾撬开过
一尾鲤鱼的鳃盖,抽走数条鳃丝
我亲手编织,其后围上脖颈
不打算赠送给任何人,哪怕是你
你说今夜我是一枚初诞的果实
欣喜之余察觉碧波已很远了
推走那棵飘游的水藻,它没有根
残存极浅的压痕,除此之外
你又问我,是不是内心柔软的人
总爱在夜晚不告而别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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