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草记

在心里预留的空地中，拿出一万亩种植野草，任其自由生长
看看它一个月会长成什么样子，如果时间再长点儿它又会怎样
不用浇水，最近流进肚里的眼泪那么多；不用打药，这些天天天吞下黄连
2020/2/22


◎图画 

此刻，天空湛蓝
连小鸟这滴墨汁
也不忍把挂在高处的
这张纸弄脏
而
低低
飞了
一条
斜线
后
落到
这初春的午后
这午后的中国
这中国的廊坊
这廊坊的一个小区
即将绽放的玉兰树上
2020/3/10


◎怎么看

星星怎么看
月亮怎么看
太阳怎么看
植物界怎么看
动物界怎么看
东一堆儿
西一堆儿
这一小堆儿
那一大堆儿
在大地上不停移动
往深处奋力开掘
向高处极限争建
不断挑战自己的人类呢
当灾难降临时
我愈发希望
与一只小鸟
或者一棵树互换身体
并梦想
所有人皆同我所愿
还地球自然
让尘世安静
2020/3/14


◎西行路上 

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一个我悲伤地跟另一个我说
我们的一个我留在了过去
那一个我似乎是为过去的日子而生
我们又缺少了一个我
另一个我听了一个我的诉说后
仿佛看到一支向前走着的长长的队伍
要问有多少个我
没有谁能说得清楚
如同蚂蚁搬家
一个个我将我不停地带向前面
一个个我希望走得再远些
不是要逃离人间
而是在努力救赎自己
2020/3/29


◎阳台上的南瓜种子

阳台上的南瓜种子
是前年买下的
去年错过栽种季节
那时便一心想着
来年再不能耽搁它们
把种南瓜之事写在记事本上
还标记于日历中
春天就在窗外
那包南瓜子是不是跟我一样
担心再误了时辰
也不住地向外张望呢
2020/4/2


◎清明 

曾祖父曾祖母及所有祖先，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一棒一棒，您们把接力棒交到我的手上
我也正将自己手中的接力棒
交接给儿女，儿女再交接给他们的孩子
一棒一棒，在人世这一场接力跑中
我们已经跑了很久，还一定会跑很久
我忍不住要问，这么一直跑是在跟谁比
裁判员是何人，有胜负吗，又如何判定输赢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就会考虑自己这一棒现在跑成了什么样子
今后我该怎样努力呢，清明到了
每当要站在列祖列宗面前，我总是非常忐忑
2020/4/3


◎行走 

日子是孤独制作的笼子。
庚子年的每一次行走，
一天几十步，或者一天一万步，
不过是一滴水在一杯水中沉浮，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有时，这滴水
把一杯水当做一片荒漠，
自己变成一只豹子。
2020/4/29


◎青年

今天
我给一棵金枣树起名为
青年
理由是
这棵树生机勃勃
更重要的理由是
这棵树曾四次战胜死亡
还有一个理由
在特殊的日子
我这个老青年
想纪念一下
2020/5/4


◎青年雨 

雨下的不小
雨下的时间也很长
这雨莫非一定要
叫醒
春天即将过去
那些还在沉睡的花草树木
或者蛰伏的蝉
雨水之中
我的身体多像一块土地
以及土地上的一切
2020/5/4


◎夏立起来了

不论之前夏是坐着、躺着，还是趴着
从今天开始，确切地说是从立夏节那一刻
夏立起来了，夏要走，要跑，要跳
带着花草树木走，跑，跳
带着小鸟和天空走，跑，跳
带着庄稼以及庄稼上的虫子走，跑，跳
大地之上，万物跟着夏走，跑，跳
包括我们与我们的时光一起跟着夏走，跑，跳
夏天已到，春天离开
我们得夏跟我们的春在说再见
2020/5/5


◎暮春

暮春，我们在屋子里憧憬着未来
没泡茶，只喝些白水
也会透过高窗看看蔚蓝天空
整栋楼仿佛一条大船
不是欲在小城这座码头停泊
就是正要离开小城这座码头
随它吧
我们是肉体的我、精神的我和我的神
当三个我说到往事时
我们以水代酒满饮一杯
一个我指了一下窗外
许多人已经化作星星
跑到了天上
2020/5/6


◎多么美好

在这五月初的早晨
没有风，阳光披在树木上，多么美好
没有风，阳光铺在地上，多么美好
坐在长椅上，被阳光环抱着，多么美好
乘着阳光而来的是母亲啊，这样想着，多么美好
2020/5/10


◎爱是一味药 

5月12日上午，孩子接种疫苗。
下午至第二天一整天，
孩子体温，时而正常，时而低烧。
孩子发烧时，气温增高。
孩子发烧时，天上又多了一个太阳。
常言道，是药三分毒，能不用就不用。
其实爱也是药物，往往夸大了它的疗效，
忽视了它的副作用。对于爱这味药，
如何让我们自己成为良医，还真得做些研究。
2020/5/14


◎一粒米

一粒土走上谷穗，一粒米走下谷穗。
把小米淘洗干净，放到铁锅里，加水，
先用大火煮沸，然后中火煮，再小火慢熬，
小米粒在热水里，上下翻腾。
从土里来，再回到土里去，
我有小米的一生，也希望有小米的清香。
2020/5/16


◎影子 

在廊坊的一个小区里，一个人快速拖着一个影子向前走
那个影子又高又胖，他要把它带到哪里呢
我为他们让路时，不小心还是踩到了那个影子
那个影子什么也没说，跟着那人走了
我跟影子说对不起，说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人和他拖着的影子似乎并没有在意，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路尽头
整个早晨，我都为踩到一个人的影子而心怀愧疚
如果别人踩到我的影子会什么样呢，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我想把自己的影子藏起来，可很多时候实在做不到
2020/5/24


◎每天都是一个池塘 

每一天都是一个池塘，站在池塘边
我有时如儿时向水面打水花，有时是一棵芦苇
蓝天和白云在池水里，星辰在池水里
雨落到池水里，雪落到池水里
把日子当做池塘是我的一个秘密，只有三个人知道
除了我，还有太阳和月亮
2020/6/14


◎端午小诗

端午前夜有雨
明天端午，北中国下起雨来
电闪雷鸣，风不算小，雨也很大
像一个人滂沱的眼泪，像往锅里快速地倒水
东西南北架起四口锅
四处躲藏的人们变成一个个粽子
门前流淌着雨水的小街
不再是街道，而是汨罗江
我不是走到街上
而是跳入江中
此刻，我回到了前身屈原，回到了楚国
如果雨一直不停
在我身体里，屈原就不会消失
2020/6/24


◎望月

今日望月与前日不同
今日是我一人望月，前日是我和小孙子一起望月
今日我在文安望月，前日我和小孙子在廊坊望月
同一个月亮，在文安望它，它孤零零的
2020/6/30


◎生机与荒凉

院子里留出巴掌大的一块地种菜
除了浇水，任由其生长，菜是放养的
不知道从哪来的一些草与菜争地盘
不清楚怎么来的两棵小树苗与菜争地盘
退守，被围攻的菜一天天向后退，像一群落魄的人
芜杂的繁荣是一种荒凉，不，比荒凉更荒凉
2020/7/3


◎在我这堆土上

回乡下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一回，
想在父母住过的院子里取把土带着，走得急，
竟然忘记了。路上我跟自己说，带什么土啊，你不就是土吗。
之后，我觉得，自己走到哪老家的土就走到哪，
是啊，在我这堆土上，父母痕迹不会消失。
很久不回老家的时候，我会自己抱抱自己。
2020/7/16


◎大地的砧板之上

一次又一次经太阳熔烧的我，在大地的砧板之上
反复被捶打。鼓噪的蝉声轰鸣的机器声鼎沸的人声都是锤头，
它们的区别只是大小，相同的是皆不余遗力。
锻造后铁的形状是有所改变，但它会越来越坚硬，
正如我的苍老和与其结伴而生的一些臭脾气。
我已不再是我，我还是我。
2020/8/9


◎有些花以声音的形式绽放

寒露了，水景公园依然百花盛开
萨克斯开出来的花是金色的
葫芦丝开出来的花是白色的
二胡开出来的花是紫色的
笛子开出来的花是绿色的
口琴开出来的花是红色的
清晨置身水景公园，在五颜六色的花中
人声也是一些花
2020/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