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们谈到了什么

夜晚，我们谈到了什么
而忽略了什么
或许是灰尘，多么细微宁静
它阴影的巨大只是黑色的夜
洗净了我们的眼睛
我们谈论树林
只听到了风吹响树梢的哨声
而我们并没有随着谈话
并肩踱进树林深处
我们都希望有未知的神
住在里面永远不被打扰
后来，是的，中断谈话的时候
我们惯于用后来结束
后来是一个人离去
另一个人重新开始了失眠
这难道不是一个人又走进了雪原
他忘记了回家的路



描绘

所有的事物
都在迅速的
描绘自己

瞬间，像云
它们就会变形

一个清晨，我清扫了
房间里一个星期五的灰尘
它们是星期四
或星期三暮晚，时间
遗留下的骨骼

一切都在随时随地地变形
瞬间诞生，或腐朽
我想把某一些值得我留恋的事物
描绘在未来变为灰烬的
纸页上
然而，我察觉出
以我真诚地去描绘它们的时候
细细的头发也变成了
绳子


给女儿

今天，我那豹子般的手掌
抽在你的脸上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就像
树木被伐倒的轰响
你的脸上，指印殷红
在夜晚你安睡的时候
它像鞭子一样在我懊丧的内心甩响
记得被挨打后，你淌着泪水
向我咆哮，像一头狮子站起了身子
我不禁后退了几步
被你的怒目惊呆了，我不知道
我的冲动竟能在你的眼中
激起如此令人惊骇如野兽般的目光

你的脸上，指印殷红
在夜晚你安睡的时候
它像鞭子一样在我懊丧的内心甩响
我的心，疼得在流泪

想想在你出生的那时
我俯下身打量你的时候，你竟笑了
我也笑得流出了泪水

此时，我以我的目光来衡量你的犯错
或许以此我已经犯了一个冠冕堂皇的错误

不管怎样，我是爱你的
因爱而伤害了你……

也许你的父亲并不是那么的称职
他的拳头冲过来
就像醉醺醺的粗鲁的无赖

可在你安睡的时候
他注视你脸上殷红的指印
他懊丧的心里，鞭子
不停地在甩响


在咸安寺

威安寺，只住着几尊
泥做的佛爷、橡胶的菩萨、铜质的宗喀巴
和一个称我为兄弟的喇嘛
偶尔，几只鸟雀会出行
喇嘛也要出行，他打来电话:
兄弟，过来一趟，老衲
要去为穷困的魂诵经
我去寺院，暂时顶替了他
人们磕头，我坐在菩萨旁
敲铜质的观音碗
磕一个头，敲一下
洪音如自酿的震雷
有人偷偷瞥向我，像在怀疑我的身份
我闭上了眼晴，继续敲响观音碗
在他们往功德箱投钱之后
又把几张零钞，一一安放在佛像前
我忽然想到了我的世俗小贩的身份
也想到了这些零钞
能不能买到更多一些的恩赐


爱上

爱上路边的花，殉情后
就会独自唱歌
送给孩子们的母亲
她不再被孤独惊吓
爱上一幅油画里的老屋
我的幸福住在那儿，爱上
那儿蒙尘的时钟
爱上小饭馆里，无意
读诗给我聆听的陌生姐姐
爱上她的针线活，把风
缝在围裙的边上，爱上
她五个聪明的脏孩子
爱上他们睡觉枕着的月亮
爱上我在梦里，带回的一袋草籽
分发给我的邻居们，他们
在芦花的星座下，打理花园
爱上他们干活计的身影
爱上他们的汗酸味和笨拙地说笑
爱上他们的夜晚
在灯熄灭后，抖动翅膀
柔和的鼾声，跳舞
跳舞


一次躺在野外的草坪上

把头枕在双手上
双手和脊背枕在土壤上
躺在某一处草坪上
不要试图让路过的人
都那么完美
不，永不
没有这样的人

云朵的提包里
装着飞翔的钥匙
鸣啼，挂在树枝上
我梦见了令人嫉妒的小铃铛

眯着眼睛，在阳光下
我摆了一个小偷的姿势
于是我被黑影
追寻着

短暂地把身体摊开
土壤会测量生命的呼吸，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