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之歌三首

陈守坤

1.林海听潮

身影融进静静的森林
水杉镶边的道路
向密林深处延伸
厚叶木莲的经纬
与层层叠加的杉针 松针 蘑菇
正温声耳语
细数流年过往
不要说话
脚步轻轻
更不要行车 鸣笛
不忍打扰它们

我是一名陌生的探访者
行走在它们中间
那树 那鸟 那花 那草
那地骨枇杷 那地衣
它们向我挥手示意
它们向我微笑点头
奶浆树向我递过
红扑扑圆实的浆果
邀请我品尝
松鼠扑闪着大尾巴
跳跃着去通知虫儿鸟儿
准备为来客开一场演唱会

我瞅准它们筹备的档口
俯身贴近地衣
倾听远去的马蹄
我仿佛听到
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
六千多颗心脏
青春热血奔流
澎湃在荒山野岭
汇成战歌一曲
我仿佛听到
山头窝棚传来的
姑娘后生吞咽野菜
喉结滚动的声息

这是一片青春热血浇灌的泥土
听得见树根往下扎
向着地心
吸取营养
干向苍穹
奋力拔节
蹭蹭上长的脆响
不管是贫瘠还是沃土
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
春雷滚过之后
向上
是它们不朽的力量
挺拔 苍劲 秀颀
行走在林里
一股磁力
正穿透心脾

行至深处
一条台阶从山腰向山岭爬去
拾级而上
登上塔楼
极目远眺
一只鹰
飞临
在相机的方框里定格
鹰在飞
我听见振翅
仿佛在传颂
人多力量大
集中力量办大事
在林海涛声中响彻

这是中国乡村人工造林的名片
1983
惊动了中南海一位老人
他仗藜徐步
登塔挥毫
1986
这里吸引了
世界科考者的目光
1987
胡锦涛书记
在这儿留下了足迹

春雷林场
它走过了半个世纪
它不只是一片林
它是这方水土的心绪



2.九寨沟沟淌清流

站在盘山公路上眺望
山高 坡陡 沟深  林密
看不见老树
碗口粗细的十八杉
正在阳光的映照下
疯长

哦
这就是杉木王
曾经 挥洒汗水的地方
饮冰卧雪
寒暑易节
垦荒植树
用毕其一生的力量
绿遍了九寨魁胆道道山梁

王佑求
一代造林王
五一劳动奖章镌刻在碑文上
那双被周总理握过的
蔴黎树皮一样的手
化着苍松长在亭上
侗家人的吊脚楼
厅廊雕梁
看得见林王的荣光

站在山坳上
静听山风过往
听得见火烧荒岭
草木噼啪的炸响
滚石落入沟里的回荡
在陡的山坡难不倒林王
只要有泥土
十八杉就要在那里生长
十八年 二十八年  三十八年
一个轮回
钉牛敲在伐倒的木上
架高箱
杉木出山
杭唷杭唷的号子气场
回荡在深谷山岗

如今
又是
满坡满岭的中幼林木
那是林王精神的延长

你看
这一树
挂满了饭包
那一处
背篓靠在树旁
看不见人影
只听见密林深处
飞出天籁之音
悠扬的歌声中
夹杂着
斫去杂草藤蔓的沙沙声响
在阳光明媚的空气中
混合着杂草藤蔓的清香

又一拨杉木
无拘无绊
吮吸天地甘露成长
无边绿色接天荡漾
沟底清流
蹦跳出山
汇入远行的清水江




3.远去的欸乃声

青石堡坎
青石拱桥
青石街道
鹅卵石驿路
雕梁画栋的吊脚楼
青砖灰瓦的窨子屋
这里曾是千百年来的
木商口岸

紫禁城里的皇木
从这里运出
江淮湖广
民居木具
也从这里入户

如今
陆路像一张精心绘制的经纬网
木材深加工
沿经纬线
更广阔的走向四面八方
茅坪水运走过辉煌
完成了它木商口岸的荣光

走在茅坪宽敞的沿江公路上
再也看不到
清清江水
满江木排的身影
再也听不到
满河敲印
满河扎排
满河号子
满河欸乃
满河的 交响

漫步木商街
静静的
立着几座老房
庞桶粗的树
守在门前
乱草爬上水泥墙
房顶 阳台
不知是哪只鸟
衔来树种
或者是那阵风
抛落花籽
树木 花草
已在房顶或阳台落户安家
透过断茎窗棂
你完全可以还原
那个木商时代的想象

茅坪水运散了
还茅坪古镇原本安详的模样
只是
青砖灰瓦的外墙
历史的印迹还在
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
用毛泽东思想统帅一切
的大幅横标依旧醒目
它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过往
承接了另一个时代的荣光
那个名字
毛泽东
他的思想
烙印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房
他的旗子高高飘扬
指引着中国
乘风破浪

茅坪古镇
龙大道的家乡
龙咸灵生长的地方
青山滴翠 
绿水照影
彩绘琼楼
青砖窨子
古朴与现代交织
正以另一副模样
跃马扬鞭
驰骋在清水江畔上

2020.8.25完成于锦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