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去旅行，不孤单】

尾随很多人来到风景区
混在一群不认识的人当中
我大声说话，四处摆手，打响指
好像我加入了一个庞大又亲密的旅行团
我热情地为陌生人拍照
给小孩子们变魔术
有时站在骆驼或者长颈鹿面前
给自己也拍一张
但是他们谁都不知道我的底细
误以为我不是一个人：
同我打手势露笑脸的同时
也向我周围的人打手势露笑脸
（这让他们觉得更安全？）
这让我感到窃喜
这个时候，趁他们误以为我的时候
我赶紧找个空隙躲了起来
我多半会躲到他们的身后
将脸藏到一簇树叶后面
当然了，得是那些生满了虫眼的树叶才好
以便透过它们看清楚他们的脸
这重要极了有趣极了甚至关乎到
一次旅行能否成功

【这些天】

这些天没做一件有意思的事
令我觉得愧疚
我越来越瘦了
老朋友的电话越打越多
我不想出门更不想饮酒
我告诉他们，我正在星际旅行；
这些天我不在手机上过日子
随便找来一本旧日历
一天撕去一张
嚓嚓嚓嚓的声音满屋子像在下雪
这确实是个办法：到年终我很可能
比他们多活或少活一天；
这些天我夜观天象
看到一颗星星脱离了轨道
滑向了无底的黑洞
我摸了摸我的锁骨
越发向身体里头凹陷
这让我感到羞愧：
我越来越瘦而整个宇宙却虚了胖一圈
老朋友的音讯全无
仍然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发生
这倒有了点意思

【没办法的事】

昨晚我梦见了我的大伯
我当然反对这样的梦
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早晨我在新汴河边儿垂钓
就感觉在我钓鱼的时候
总有一个人和我一起顶着大太阳看漂
浮漂抖来抖去
一个鱼也没钓上来
梦里我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当我看到他的喉结也在抖来抖去
我明白了，他是想像从前一样
邀我一同去钓鱼
我没搭理他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明摆着，两个世界的事情，
我没法两次踏上同一条河岸

【天很蓝】

和儿子去草地里找昆虫
我早厌倦了这种事
我躺在草地上睡起来
他的屁股对着我，他屁股上有一只幽灵蛛
我知道这种蜘蛛
有八只眼的有六只眼的
还有一种没有眼睛
我早厌倦了这种事——
为了保持兴趣，得获得更多知识
为了保存这些知识
得把它们变成标本
不过又有什么法子呢到头来
我们都得成为标本
装进标本盒，凌乱地摆放到
这样柔软漂亮的草地下面
唉，我和儿子每天都去草地里找昆虫
每次总能找到很多虫子。

【我的巫师外婆】

将一种水果放进另一种水果里
然后我外婆说，这个试验将证明
影响衰老速度的因素
鬼知道，她想告诉我什么
可是那些水果顷刻间都瘫软了
她没有停下来，从不同的树下
挖出许多块骨头，放到一起
鬼知道，她想告诉我什么
可是那些不同颜色的骨头
顷刻间化作了一堆粉末
唉，这老巫婆，尽干令人担心的事
惊慌中我赶紧跑开了
我越跑越远，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可是有一天我还是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
我外婆说，但是你拥有了
更持久的耐力和爆发力了呀
唉，我的已经化作了灰的老巫师外婆哟
鬼知道她想告诉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