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的孩子：三生念（组诗）

          文/燕南飞

●念芳菲

你把那枚月亮藏在哪里，把一条河流的踪迹拽走
头也不回。
花儿开过，一瓣一瓣装点围巾
那一页素笺上，不着墨迹，你
又把月亮给了谁

雪花埋着渡口：任凭与孤坟相依为命
像我终老时的白发，不舍那燃烧，那沉默的从容。
没有最后一剂药方可以治愈断枝的病
那么多小虫子，还在怀念孤独，怀念
香气啃啮手指时的咯吱声。
荒碱滩头晾晒妩媚：那光阴啊
正躲开身世里注定的暗器
不必描述雀鸟去远方，而你
身陷于谣曲里

还有断影追随，企图择良辰重归于好
那些魂灵早已金盆洗手。铁马入梦
老夫已无力过河。等我去树上凿下我的名字
给那些虫子们来咬
它们可以掌握一个屠夫的命运
——曾亲手伤了一个春天
我怕已来不及回头谢幕

无非是斧头落下，伤痕累累
无非是拥抱一块石头，和它一起卑微。
芳菲暗度何人解？
形色惹红尘，只等千里之外
老钟敲醒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是的，晚风嗟来，埋怨曾错过多少事故
郎池渐醉
草药间细数捣衣声。
不想开口说话便不必开口
年年一曲芳华，似我这般不肯放下

●念蛾眉

抖一抖水袖，误伤了一场雪
替我赎出身体里低低啜泣。曾守着铁犁锄头
企图过完下半生。怎奈书纸凌乱
一页一页汩汩流出桃花胜火
你站在琴音里急急张望，青烟已把暮晚清空
风歇了
仿佛提前打点好我们的一生

终有皓鬓迟暮。舀一小勺积攒的泪
才可煎出这苦药。养育了好多宠物
它们都走失在山野里，或可有迷路者捎去口信
——此方不知深浅。须每日三遍送服
三秋太长，恐瞒不住我贫穷的咩叫

红尘一骑，护送的却是几棵还魂草
提水的女子款行，回眸，浅笑
前世喜欢编织竹篮，还是不能把思念捞起
云鬓如爪，折磨老夫迟到。
我爱那梳妆台上容颜微乱。我爱你懒起
胭脂乱了一寸芳心

韶华好良辰，都斩了千顷醉。试探羞月如碧
我有大把大把光阴供你挥霍
爱恨只有两次。一次是恨春不来早些，一次
是爱我抱病于旷野

轻轻叩响柴门。炉上已煮好一壶白雪
三千里风尘又算得了什么
你来吧
这里有三十亩良田，可以种几两鸟鸣和风声
下弦月渐瘦，正好与我共枕

●念奴娇

想琵琶吹乱归途。小兽听闻
大风拯救一场雪，当我的马群无法召回
那空寥忍住相思
蛮荒之地，定有几丛篝火戍守边陲。
阿娇出嫁时，所有的难题都借用几分慈悲
“我等一双手弄响经幡，像
弄乱一袭白裙”
往往忽视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你，早已准备好
去草长莺飞的季节相遇

到处行走，都是光阴的弃儿。小径，遗址
一瓢弱水可把半生宿醉引渡
肺腑中，盛满渴望和祝福
你可要一件一件取走。任凭迎亲的唢呐声涉过水面
收留私奔的念头。
越界的瞬间不再软弱，你不可能
再看到它向一个句号告别

等着我。大丈夫徒生白发，也是英雄迟暮
大寂寞里炼着瘦骨和咳嗽
日月乃是天空的伤口，对一大碗容颜了如指掌
姻缘如猎物仓皇抓紧
眼见醉客吹断了横笛

偷听雪花商量对策。冷风掉头，饿于空山难谋其政
我记得火烧乱冈者
必先在乱冈上谋一方风水宝地
待解甲归田时，可长居于此。趁北斗懒行
和我的阿娇抢占几捧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