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消云散的现代之后


一、浮士德说

是个下雨天——
我看见你说的话 
在氤氲粉红的唇齿闪烁中翻转  滑落
慢慢消散……
这注定  是一切的开端

时间浑浊了黑色与白色
宇宙寂寞地运转
一切坚固的、神圣的
开始片片剥落
我看不清脆若薄冰的天地
我听不见万物生长的动或静
我很小心  不敢碰  
不敢睡
不敢出声……
一切都发生在你离开的那个瞬间

烟消云散的现代之后
我迷失在回不去的华丽空洞

不能回避城市人群的摩踵拥挤
隔着眼镜  努力辨认着充满隐喻的现实语境
玫瑰似乎都有了灵魂
她们有点儿伤感 滚烫的热泪冲花了精致的妆容
爱马仕装点过的骄傲与华贵
和碎裂的玻璃瓶子一起
黯然 枯萎 销魂
我不敢多看一眼
怕自己错放的深情   和时尚的人文幻象一并凋零

我博览群书 
却对呼啸的历史无能为力
我设计人生
但终将与人无关
阳光刺眼
厌倦无所遁形

我开始像个真正的精英
清晨从容
午后淡定
傍晚锻炼
夜里沉静……

二、不请自来的恶魔梅菲斯特

借酒浇愁的做作
无力排遣的纠葛
人啊，就是自寻烦恼的奇怪生灵！
那个歪着嘴角偷笑的恶魔——
喝着无所谓的咖啡少糖加冰

神，你若是神，去做你神该做的事！

我是魔，让你远离折磨，这就是我的工作
浮士德，你还算是个博士
这十几年打造的钢铁理性还不能让你残忍冰冷？
看看你紧扣的衣领后面血肉暴露的喉颈（我用手拉紧衣领，眼泪却呛上眼睛……）
啧啧啧！
行走世间这么多道轮回
你还不懂？快交出你的灵魂，我带你早早快活逍遥此生

我不需要你！走开！我无所不能！
看，远处高耸的银行大楼，如假包换的美式HOUSE，万能的互联网，永远忙不完的工作应酬，围绕着的充满善意和羡妒的亲友……
富有 强大如我！
做我自己就足矣
为什么？
凭什么？
要把灵魂交给一个恶魔来处理？

你怎么不说话？你幻化成一尊佛陀又为何？
我不信你的模样
因为我见过你曾经是恶魔
为了一个赌局，你让我堕入世俗
历尽浮华 空虚沧桑
你是那条冰冷的蛇，把我的心拖入永恒寂寞
是的，我现在依然痛苦，冲动 想挥手打破缠绕 烧脑的现实烦扰
即便是被爱的温柔栅栏围绕，也觉得快要窒息……
眼前那些冰晶一样的玫瑰，
生动摇曳 剔透聪明
而不知死活摸过玫瑰的手，
满是针刺……

你变了……浮士德，你变得狡猾了
但这场赌局我赢定了！
走吧！去喝场大酒！现在起你是我的同伴了，朋友！

三、谁都是悲剧

拉斐尔是悲剧，极富成就却死于年轻
米开朗琪罗是悲剧，一生用作品与命运抵抗
达芬奇是悲剧，优雅的天才，造物的恩宠，却无法完成内心的完美
但丁是悲剧，用虚幻的廊桥维护整个人生真理
彼得拉克是悲剧，一往情深  爱所不能爱
薄伽丘是悲剧，《十日谈》很有看头哦
……
我疯了吗？
在公共场合大声说着这些圣人的八卦，像在说某个明星的丑闻
肆无忌惮
我本是个严谨的学者，
我本是个不苟言笑、字斟句酌的博士
我从不说是是非非，
即使也不辨是非
不说，是我仅能坚守的底限
然而，看看现在的我，
放肆的调侃，高谈阔论着
妄言这些神圣又可爱的生命，
他们如此伟大，如此光芒四射，却变成我茶余饭后笑谈的八卦
我一定鬼迷了心窍，无知又无耻
以为自己可以胡言乱语，于是就随心所欲
梅菲斯特，你是个魔鬼吧！
你让我变成这样的人

浮士德，不用自责，
这不是我的魔力，这是你的魔力
人真是世间一个奇迹！


四、甜蜜的地牢

欢迎你，来到甜蜜的地牢！
你有多少相思在心，就有多少温柔以待！
美女啊，神仙吻过的脸庞和纤手，
有她在的地牢竟然是梦幻 神圣 美好

可怜的浮士德，
何不释放自己，虽然这里是地牢
但它如此甜蜜，满足你的一切狂妄，管它是不是地牢

梅菲斯特，你怎么能明白
我的理性与自由怎么能丢在地牢里，会腐烂掉
物质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
我想给那美丽的手腕套上精致的手环，来换取醉人的一笑……
我要驾上金色敞篷的跑车，
挽着美女走上星光熠熠的红毯，
接受众人的美言，像夏日灿照在海边的美妙裸体

我看见大理石雕塑的永恒
也真实得像是浴室镜子里的自己

浮士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有什么了不起？
就算你饱读诗书，比起人工智能又算得了什么？
跟未来赛跑，
你只是个集体合影而已
认了吧！兄弟
打个电话给烟消云散的自己  

五、现代之后

我词语枯竭 口号响亮
我内涵软弱 立场坚强
我逐渐沉默 逐渐沉没  微信头像都是一段无伤大雅的木头
视而不见
黑暗的河水侵蚀了雕漆的床帏
壮丽的拱顶倔强的像个笑话
每个人虔诚地捧着手机，
心机叵测又傻里傻气

世界没有崩溃
却慢慢消散
直至不见

我记得
我见过
朦胧的目光从大地弥漫的烟雾中升起
久久萦绕于胸的激情与灵感使人战栗
看向远方的深沉与正义
那么豪迈
那么天真
一切无常，无非譬喻一场
奇幻永恒，皆是文章

神，我赢了
但你要这灵魂有何用？他和我有什么区别？
他不会自我折磨了
他不发牢骚了，甚至比神您还清醒
神，你觉得人世间一无是处？可
人间烟火他要
天上星斗他要
是不是疯癫只有他自己知道

神，你问
浮士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应该
烟消云散的现代之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