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我看一阵暴雨
就一下子，坠入一杯茶的清香
一边观雨
一边抵达了童年的故乡
忽然，看到雨里的我
张着嘴，仰着头，伸开双臂的模样
散发着稚嫩的光
站在雨里
耳边传来远方
浊浪拍击堤坝的巨响
破空而来，接下来
便是雷电召唤他的臣民前来祭拜
站在雨里
关于勇士血肉与决口处肉搏的新闻
让头顶的雷雨
每一滴，都有了前所未有的份量
站在雨里
我好像一下又回到了
当年的西塞山下
堤坝上那些夜晚的点点星光
应该是生活和梦想的时光
而一旦回到那瑟瑟发抖的帐篷里
偶尔坐下点一根烟时
我好像又回到了暴雨里……

枯萎的栀子花

一棵即将枯萎的栀子花
我想，她应该怀念
湖边与莲荷恋爱的清晨
我不应该贪恋她的青春
让她围绕单调的黄昏
每天敲击出腐朽的余生
她的秀发如丝
一片片卷起
一片片干枯
一片片飘落
她不能确定，是发现了自我
还是迷失了自我
如同，我周而复始的
在八股文和文学里游弋不定
仿佛坠落的叶，找到了风
其实，无非是白天遇见黑夜
即便如此，我也不苟同
进入黑夜就是进入死亡
如同，这棵栀子花的白色灵魂
熬过黑暗的星辰
终将在我们至今也无法知晓的某个时刻
大白于天下
人到中年

立在18楼的窗前
看雨、看远方
于是就一动不动，努力的看
越看越远，越看越近
没有理由什么也看不见

远处的湖光山色、高楼大厦
从模糊到消失
我不想看到这些
也不愿看到这些
很难相信，一个中年男人
心开始有些颤抖

雨水，模糊了视线
每一滴都有难言之隐、欲说还休
雨滴似乎只有从吊瓶中落下，才是归宿
中年和老年隔着一座病床的距离，佐证死亡
孤独关上门，才安静
窗台下
无力打理的三棵草，还在春天
才心安……


雨芙蓉

清晨，
芙蓉如我在雨里
恣意妄为
昏沉的肉体在游离
灵魂在思考雨的爱情
要去哪里？
这是个问题……
我问芙蓉
她高昂着头
不屑一顾
我问雨
她忙着恋爱
无暇顾及
我只有低下头
问自己
千言万语
其实，就在凝视的目光里
其实，就在脚下的大地里
其实，就在前行的背影里

沉默

雨里用嘴唇和烟对白
沉默是青烟最好的安排
夜里用内心和思考碰撞
沉默是激情的振荡
风里用伤口和过往轻吻
沉默是灵魂的颤栗

沉默是每天清晨路过的野花
静静绽放，独自承受……
不要问我为何总是沉默
因为懂的人不必说、不懂的没必要说
不要问我为何总是沉默
因为洞穿人性的本来和过往
习惯漠视虚情假意的拙劣表演
不要问我为何总是沉默
因为语言已经无力使善良和正义绽放
不要问我为何总是沉默
因为品味激情的荡漾
只不过是曾经用沉默怀念过往
不要问我为何总是沉默
只是想在孤独中找到理想的芳华
我选择沉默，因为洞穿人性的侧面，都是欲言又止。
我选择沉默，因为表达与思维不对称，都是浮躁浅薄。
我选择沉默，因为白雪覆盖的肮脏和丑恶，沉默是最拙诚的表达。
我选择沉默，因为走过山的回声、海的回答……


点亮

阳台上
又老又衰的两盏眼睛
已奄奄一息
昏黄的灯光
诉说的岁月殇歌
他已无法看见
人间中毒

我实在无法忍受
求索的孤独
给了他们一对新眼
刹那间,心忽然亮了
我想,我们需要点亮什么
才能有光
不惧黑夜、沧桑…
望月思
一帘月光
透着幽幽的清辉
无言，也不语
在磁湖碧波里
打捞往昔清浅的心绪
一个人得有多幸运
才能遇上 为之谦和
并为之“卑”的人事
活来活去
活成一杯清茶就好
不夺目，不张狂，
尽是阳光的味道。

空壳

酒杯碰撞的刹那
都是我
灵魂破碎的声音
她们散落在
湖边的浪花
在礁石的怀抱里破灭
我在羊肠小道
追寻她们的身影
却抓不住
遗漏的光华

肉体的挣扎
无法消蚀对自己的控诉
灵魂离开的日子
我是空壳
独自飘零
任凭风吹雨打
唯有文字在轻声吟唱
唱着回忆的歌谣
披着山青色行走远方
如歌如泣，倾诉衷肠
我知道
白天的梦里
不会有月光
我知道
赏一朵花
也会品味到无味
我知道
酒醉
也可以半醒
我知道
薄凉
也可以深情
我知道
所有的善良
也会受伤
我知道
没有灵魂的躯壳
也有活着的力量
我知道
无奈的中年
放得下过眼云霞
我就安静的走自己的路
一定
会有人看见我的光

脊梁

江面越来越宽阔
激流上面漂浮的绝望和希望
一样越来越渺茫
我无法控制自己
陪着江水走了一程又一程
想遇见那些被他们带走的
亡灵
像两岸忽明忽暗的灯火
一闪、一闪
他们在大堤上坚守成
铜墙铁壁
他也知道
肆虐的水随时可以吞没自己
就像吞没村庄、农田
他也知道
背后亲人等待的目光
就像母亲一声声呼唤
这个世界可能认识他的不多
有人甚至瞧不起他
你在家躺在舒适的沙发上
按住电视机遥控的手知道
荧屏闪耀处
可能是
跳入决口处一根脊梁
笔直、笔直

雨滴

雨滴坠落时
结伴成音符
奏成奔涌的序曲
淹没了鲢鱼墩的孤独
我开始怀疑
人类的灾难
比短暂的幸福更加灾难
昨夜，雨滴的狂欢
是群舞
她已失去孤独的权利
当梦渐渐消散
我无法想起
那颗最美的雨滴
如果不是她的原因
为何，都滴进我的眼睛里
无非是一个人的眼泪
和一群人的眼泪
我不太相信
雨滴的原罪是雨滴
聚集的冲动
难道仅仅是激情宣泄后的空白
我不太相信
天空的胸怀
云朵都留不住
你匆匆离弃的脚步
我不太相信
每一颗雨滴的初心
仅仅是漫无目的流浪
舍弃每一朵花的恋情
毁灭阻挡，弥漫欲望
只有雨滴知道，
自己思想的最远处在哪里
不过是雨滴成了我
就像我成了雨滴一样
如果，连倾诉的权利都没有
那才是真正的权利
往往
当人们渐渐明了
一滴雨
才渐渐明了


沉没的路

我曾经的路
如今
在水底
一线牵着村子
一线牵着科技馆
其实
隔着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就是沉没湖底的哀伤
方圆百里水雾弥漫
百里之内的水
都有着几乎完全一样的神情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
并不急于过河
就在树下多待一会儿
就会听见一只鸟的声音那么忧郁
那样悦耳


梦        
 
昨夜，梦见自己在梦里吞云吐雾
对着自己的影子吐烟圈
那些圈圈最终变成了一个个绞索
将我向上提升
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居然，我没有窒息却很快惊醒
我想起自己戒过两次香烟
某一刻，不知何因又吸上了
或许是习惯烟雾里反思
不屑于假面和奉承
自责使我愿意
继续在梦里随着目光下沉
看见自己的深渊
如果，不用力向上支撑
就没有活路
身后总有些牵挂
离梦想越来越近


跪        
 
这一跪
是因为637分的沉重
或许，只有他知道
每一分
都伴着晨曦打开的声音
深夜的星光点亮街边昏黄的路灯。
每一分
都是坚强的角落
隐匿深深自责和哭泣
每一分
都是一座稚嫩的肩膀
独自承受十二载寒来暑往
也许，他还不明白
从此后，
贫瘠的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这一跪
目光已铺成一所心仪大学的路
渐渐远离脚下困苦的土地
展开一场离家远行
此后，故乡是送别时越拉越长的眼神
一座永远回不去的孤岛
 
这一跪
像一把刀
割裂了你和生你养你的土地
血脉相连的供养
割裂了朝夕相守的人间天伦
此刻，我不想
打扰你的幸福
无论是你眼里的不尽人意
也或许是未来可期
无非是衣锦还乡，碌碌无为
此刻，我只想
紧紧抱抱你，拍拍后背
轻轻告诉你
无论走多远
都不要忘了，回家的路
无论有多难
都要学会跟自己的平凡和解
如和自己的不平凡，握手言和
                  

乒乓球台        
 
我们家楼下有一张乒乓球台
白天，经常有人在哪里发出
笑声、加油声、吵架声……
对于我这个打了十三年的老球手
总觉得水平太差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他写一首诗
直到今天傍晚
下起雨来，越来越大
我捧着一本书，从窗口看到一个小球友
独自在雨里对着球台挥舞着球拍……
尤其是一只腿上的金属钢筋，异常闪亮
我忽然被眼前的雨凝固了，在漫天的眼泪里
好像我这一生要打得球
到了尽头
                  
 
重生        
 
我喜欢
赤裸着
倚在窗台
看雨、听雨
不隔着玻璃最好。
想象着
摸着风
在雨里被打捞的快感
我想，就这样。
重回子宫
寻觅一首诗的入口
仿佛胎儿
并不急于瓜熟蒂落
在诗歌重生的路上
你语重心长的说，雨很美
值得从头再来——真的值得
 

回到扶贫村        
 
青春的记忆
那里曾经怀揣梦想
却依然贫瘠
那里生活着普普通通的农民
却依然牵挂
那里有山有水
却依然缺少激情
那里虽经世俗摧残
却还是淳朴难改！
凭着依稀记得的模样
碰撞出原始的感情火花
凭着本能的良知
回忆起梦里的岁月
凭着望也望不穿的山峦
感觉到历史的尘埃
凭着脸上树皮样皱纹和手上干裂的沟壑
镶刻出青春曾有过的激情岁月
透过斑驳的小屋
依稀看到过去流连昏暗油灯下的身影
透过曾经清澈的泥塘
还能听到水中嬉戏的模样
透过层层竹林
仍能看到曾经守卫的树苗已树木参天
透过锈迹斑斑的铁轨
又看到一次次曾经对返城的渴望和绝望
透过连片的稻田
看到泥土中清新的气味
那些泥土中歌声
还悠扬在山林深处
那些蜿蜒的小路
记录着逝去的恋情
那些原始生命的释放
冲破一切世间的不平
透过老支书呆滞的目光
依稀看到曾经的辉煌和悸动
透过排排低矮的教室
看到曾经渴望知识的目光
看到出人头地的渴望
我知道为什么前辈们总想回到这里
因为这里真实流淌过生命的痛苦与欢乐
我知道为什么前辈们回忆总不会少了这里
因为这里的山山水水惦记永恒的沧桑
沧海桑田、我自蹉跎
我知道为什么前辈们流露出甜蜜
因为这里太多的苦难酿造出甘露
我知道为什么前辈们看着这片土地目光那样深沉
因为他们爱得真切、爱得拙诚
太多的付出不需要回报
太多的承诺不需要回应
太多的痛苦与欢乐不需要言语
只想深情的望着这篇土地
无言的流泪
因为爱
所以回来！
流下的泪是热的
能够融化时间的坚冰
多余的语言
用目光看透时间
纵使痛却快乐着！
永远难以忘却
刻在心头！
想忘又记起
想放又提起……
 

呐喊        
 
我的自由
是天台上几块大理石
面前死寂的湖里
倒影着天空的白肺
城市无法呼吸
北岛在呐喊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总有一个声音让我前行
总有一个理由让我活着
总有一次真让我不再沉默
平凡给我最多感动
我能够看见远方
教堂旁樱花低声哭泣
我能够看见梅花谷
每一朵花都没有互相伤害
我不相信人性的善会泯灭
我不相信谎言会泛滥
我不相信黑色的春天里
没有墨水燃烧
此刻，已然听见天边的哨声
在空中撕裂乌云
昏沉不再是唯一的声音
冬天的风依旧寒冷
春天还会远吗……


不争

江河与大地争夺岸的边界
无论是谁胜利
无非是满目疮痍
和生灵涂炭
争来生命淹没
我不屑于和谁争
我和自己争
譬如争取
将每一段文字
刻在心里 等待
将每一个思想碎片
归集在时间的河里 流淌
譬如争取
与每一片落叶亲密接触
与每一个早晨欣然相见
与每一个善意和恶意握手言和
大自然所有平凡也让我感动
所有的语言不再腻耳
所有的光亮不再刺眼
所有的从容不再观色
所有的大气不再倾诉
所有的淡漠不再偏激
所有的厚实不再伸张
所有的高度无需陡峭
所有的坚持不再游弋
其实 
不争是争
这些,已少有人认同与认命
我的价值观已与你的不再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