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乡，见得最多的是葎草

葎草的命理很硬，乡镇化之后
其他作物都荒疏了，它们却
堆积于大田，拥挤在坡上
葎草的渊薮特广，大调整之时
村村舍舍都衰落了，它们却
互相拉拽缠绕，风靡篱笆
连旧墙根也有它们掠占的盛气
连窄门槛也有它们攀爬的张狂

对于这些拉拉藤、五爪龙
我记得我们是不给它们好果子吃的
那些年辰，为了土地和食粮
我们像对付敌人，一定要铲除它们
一定不准它们放肆地疯长
只有端阳，我们才想起它们
顺手捞上一把，用来清热利尿

农历在大马路上走失
政治是一枚不容置疑的公章
在撤迁打拼之后
在租房买养老保险之后
在白发苍颜生疮害病之后
我们的生辰八字，有了相冲相克
那些已知的和未知的日子
都握不到手上

无事不还乡呵
站在这片熟悉而陌生的土地上
我看见了葎草——
这拉拉藤、五爪龙
这唯一与我攀亲道故的家伙
在坟头、在祖屋、在我使用过的老井台
再也不是我的敌人
而半老不老的我，把古稀的咳嗽
顺在葎草上
让一阵风，吹得老远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