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草原，马匹身上喷射的光（外三首）

在科尔沁草原，落日像一匹火红的马
喂给它的草料，噼啪地燃烧着

漫天的孤独，是如此金碧辉煌
斜坡上的一棵小黄柳，它的枝条如同
时光的根系裸露在空旷的风中

在这里，我交出一切
包括我贫乏的词汇，疲惫的身躯
如同长途跋涉的旅人看到了小屋的灯光

弓箭手射出的光，马匹身上喷射的光
在这里，到处都是寻找归宿的人
宽阔的睡床，每一棵羊草都能助眠

在科尔沁草原，落日像一个入海口
轰鸣的消逝声中，还夹杂着细微的伤口愈合声



在洮尔河河岸，看一位蒙古女人清洗陶罐


在洮尔河边，一位蒙古女人
清洗瓦罐椭圆形腰身时
那些腰身上的鸟兽花纹，让我想到
在河里看到的破碎的瓦片，一只鸟头
尖利的喙。我在想，这只破碎的鸟
也许是一只曾经在草原上空盘旋的鹰
再想把它拼凑起来，是何其艰难
也许我们不断地挖掘沙砾，可以
找到鸟的右翅，而它的左翅
只能是残缺的。那些涌动的河水也在
闪着破碎的光，像一只鸟的羽毛
洒满河面。考古学者会比诗人更努力
它拼凑出来的一具古尸，除开没有
心脏，其他的骨骼、头发、衣饰还算完整
诗人是不是太执拗了，为什么
还要追问那只心脏，那蓬勃的心脏
曾经和草原的河水一样蠕动


霍林河秋天的启示


受阻于一块琉璃，它是如此浩淼
没有打开它的钥匙，秋天已经困在内面
像一件往事，美丽又模糊，地榆由于燃烧
而瑟瑟挣扎。我一直梦想把霍林河水抽干
让河底大白于天下，那位失踪的蒙古小女孩
是不是可以在这里找到。蒙古帝国的那条沉船
带弧形玻璃罩的灯盏，是不是写着马鬃般的铭文
我从河边走过，听到了傍晚
空气中隐藏的时有时无的谈话声。我想用笔
抽干空气，看看灵魂无处藏身
像一条条鱼在抽干的河底蹦蹦跳跳
所有被拯救过的，又重新面对难题。难道
这不是秋天的启示？盛衰的真象


如何描述科尔沁草原上的河床


仲夏时节，我们种的番茄
需要给它绑上一根竹竿，它已经无法
承载过多的繁花和浆果
蹲在地下，如此亲近枝叶的分泌物
能嗅到一种刺鼻的气味
为这种深刻的印象，兴奋又不安
不知如何描述这种强烈的气味
一些老套的说法，譬如用怀孕的母马
或烧焦的牛奶，来形容
都感觉生硬，做作。也不知道为什么
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这株番茄总会浮现在眼前
它似乎是来索要描述的
直到写完一首有关科尔沁草原河床的长诗
需要很多细小的原始泉眼、蜿蜒的小河水源来支持
才又想到这株番茄树的气味
如同一条不起眼的支流，向这磅礴的河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