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世的草原细雨绵绵（组诗）
郁 颜


来访者

到草原去
听从某种召唤
像一滴干枯的鸟粪
空无一物，却也胸怀万物



这人世的草原细雨绵绵

亲手做一顿早餐
一个人安静地吃完

打开窗帘，坐在沙发上发一会儿呆
和身体里的每一个旧我打个招呼

和春天里的每一个面孔
一一相认

匆匆韶光，允许自己做件傻事
学羊叫、学马叫、学风叫

这人世的草原细雨绵绵
真是有点舍不得，一觉就到了天亮



借 火

逆风而行的人
问我
借了个火
羊群在身后
扬长而去

有如这
提前到来的中年
我和它们
隔着一场草原的雪



嚼雪的马

这个异乡的冬夜里
我是一头打着响鼻的马，嚼着旷野的枯草
也嚼雪

漫天白色的花儿，视死如归地
停在我的背上
并不觉得冷，只是有点疼



自然课

乡间总是有很多
无名的小路
带领我们遇到那些不知名的野生花草
它们如同一群生僻字
漫山遍野地牵引着我们的好奇心

途中，我一遍遍地来回翻阅
在背对刺眼的日头时
随手拍了一张写真——

人形的轮廓里
一丛野草莓，用星星点点的果实
完成了对我的试探
很快，身影覆盖之处
我都将宣布占为己有

荒野，并不荒芜
自然的子民们
它们落地生根、占山为王
一枯一荣间，暴露了人间的四季



天 地

天与地的交欢
孕育了山水
一个苦行僧，如一段朽木
被囚禁在肉体里
干瘪、压抑

他眼里的雨，下得如此放荡不羁
铺天盖地发情
充满了蓬勃的生命的本能



草原记

草原这个不朽的
客厅、陈列馆、殡仪馆里
即将诞生它
惊心动魄的传世之作

为此，我动用了一整颗心
仿佛一颗野生的露水
在个体命运里翻滚、沉浮
逐渐打开自己，并风度翩翩地俯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