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之路

记忆 那虚空的口袋
总是被风打开
唯有冬天是实有的：
冷风裹挟着漫天雪花
纷纷扬扬皑皑
堆积到让我陷落的
某种深度

回忆之路
顷刻间变幻了维度
不再只是广渺
而是一路寂静的纵深
我在无限中 直直的飘坠
然后稳稳的站定

在院落的空旷里
一只灰色的麻雀正在雪地上
徒劳的觅食
而储藏粮食的地窖
——记忆的最底层
温暖如春

我和一地的冬萝卜
满满一坛子的咸腌菜
还有一整筐饱满的土豆在喜悦中重逢
珍贵的窖藏 温暖的深度
我席地而坐
且感动到热泪盈眶 然后安然睡去

身轻如斯
可寄身于一次大地的呼气 轻盈的飘升
上升至地面的高度
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院子
满世界的雪花白
有一刻的雪盲症
让我闭上了双眸

我和七岁的我相遇
她没被扎起的头发有些凌乱 她不言语
那只大黄狗正健硕
栖息于门房处 也不言语
它端立着观望我们
一会儿看我 一会儿看她
研判着我们表象的差异 或必然的同一
好似一位哲人

我徒劳的语言苍白如游丝
或者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还记得我吗
或者 我还是我吗
他们都热切的看着我
但始终缄默不语

整个世界就这样悬置与静默
后来 她忘记了她的孤独和早餐
并且忘记了我 开始游戏
她自顾自的踩雪印子
梅树枝干挺拔
枝桠错落层生
梅花在她脚下 次第绽放
花瓣上的雪水化作春天的
初露 鲜艳欲滴

我自顾自的陷落
陷落于她纯白而芬芳的梅花香
陷落于那些渐生渐融的梅心间
陷落于她画梅成林的独白中
我想拥抱她
却始终无法接近她

每一次回头 恍恍惚惚
风雪、院子、黄狗和我们
场景总是定格
情节也不可再续
记忆的口袋渐渐收拢
被现实捆扎

唯有等待下一次心绪之风 将它打开
在温暖的窖藏里再一次
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