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是普罗米修斯的火种

作者: 2020年07月21日16:36 浏览:152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大概一年前,我父亲的朋友突然登门拜访,母亲在准备完饭菜后,就在父亲的暗示下,携着我与妹妹二人出了家门,留给了两个许久未见的好友独处的时光。
还未出门的时候,那位叔叔一会儿逗着我妹妹,说道:“妞妞已经长到这么大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啊。”而我在想着,什么时候见过他。一会儿又将话锋转向我,问我的近况,我还沉浸在脑中对他的回忆里,便脱口而出“还在念着书。” “念书好啊,到时候和你老爸一样有出息。”
我们和母亲在外面地找了间餐馆,简单地吃了点儿东西,妞妞在母亲的怀里,摆弄着手指,我与母亲聊着刚才的那位叔叔。
他与我父亲是老相识,当初一起在学校里教书,后来辞职下海去经商了,已经有好几年没联系了。这次突然拜访,我与母亲的想法不谋而合,十有八九是他知道了。
我们故意吃得很慢,好给他们留出足够的时间。桌上不多的三个菜,硬是让我们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时间。等到妞妞在母亲怀里睡熟时,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才起身出了餐馆。
走在回家的路上,黑夜已经熟睡很久了,街灯也早已休息。还好有月亮为我们留着灯,照亮着前方的路。
到家了,唯一发着光的地方就是东边的祠堂,我知道父亲又有烦心事了,这是他的惯例,遇到烦心事时,为了不影响我们,会把自己和祖宗们关在一起,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寻找打开烦闷的钥匙。
母亲叫我抱着妞妞去回屋睡觉,自己则跑到祠堂门口轻轻的叩了叩门。
“家琴,你先去休息,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待会儿。”母亲知道她的性子,更是从从多年的生活中,摸清了他的语气,这次好像没有那么心烦。
当初,我父亲凭着自己的学问,教学育人,恪守本分,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做到了校长这个职位。在我们这儿,大学的校长,是很受人敬重的身份。我父亲为了将学校办的更好,拉了很多的赞助,求了很多人情。期间受的苦楚,吃的郁闷,外人是看不到的,却让他的形象在我们眼中日渐憔悴,烦心事也压的他背不再挺直。
除了为学校操心,更让他心累的是,随着校长的身份而来的各种各样的无理的请求:申请贫困生的名额、帮忙去除学生档案中的污点、为了公费出国留学而“送礼”等等。一时间,不管是平时躲在深林里联系不上的亲戚,关系不咸不淡的邻居,还是一些权贵之人都如同闻到腐肉的鬣狗一般前来,想要将我父亲的清白与身心撕碎。
那段时间里,他经常奔赴各个鸿门宴,回来,就把自己关到祠堂里,默默地抽着烟。
亲戚与豪绅的夹击,让他陷入了是否打破清正廉洁的鬼打墙,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后来有一次,他和我说到,他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那些人的攻势太密集了,他感觉自己这座城要被攻下了,清白的城门要守不住了。我对父亲说:“我还记得爷爷小时候给我讲的一个关于你的故事。” “什么故事” “他说,你小时候不好好睡觉,每天晚上都要他守在床前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可偏偏你是个特别好奇的人,有时讲着讲着反而提出很多问题,越来越精神。” “是啊,突然有点怀念那时候了,无忧无虑的。你小时候不也是这样,你妈不给你讲故事,你就不睡觉。”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起来。
“记得就有这么一次,你妈妈在给你讲古希腊神话,我就在旁边守着你们两个。她讲到宙斯让普罗米修斯兄弟去创造人间的生物,本来应该每种生物都有一种特长武器,像鹰有翅膀,虎有利爪。可因为厄庇墨透斯的粗心,最后创造人类的时候,却没有剩下的特长了。于是,普罗米修斯飞上天界,偷取火种送给了人类,让他们能够生存下去。那时你还问火种是什么?你妈妈就和你说火种是保护人类生存的礼物,是现在火焰的祖先。”
“你相信这个故事吗?” “这是传说,当然不信了。” “那火种呢?火种包含着着人类生存的答案,你相信吗?”
“答案吗?”我看到了他眼中出现了光。
那天晚上,我们谈到深夜,风听到了所有对话。
后来,他干了一件大事,一向喜爱舒服着装的他在那一天穿上了西装,有些紧,却紧得正合适。他组了一场饭局,把所有求他帮忙的人都聚到了一起,然后在饭桌上统一拒绝了他们,当然这样做肯定会招了报复,不管是亲戚的破口大骂还是邻居的冷眼相对,亦或是那些权贵的排挤报复,都让他就着一碗酒,撒在了身后。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回来时却笑的像个孩子一样。我知道那是他心里的火种还在烧着。
第二天,他就申请了离职,不再担任校长,办完手续,就带着我们离开这片曾让他心乱的地方。
搬到另一座城市之后,刚刚安顿下来,父亲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便登门拜访了。他们谈天说地,聊着彼此的近况。最后他说:“重军,其实我听说了你的事,你不用瞒着我。知道你搬来这里后,我就第一时间来找你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唉~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要给我添堵了。来喝酒。” “你要是愿意就来做我的合伙人吧,正经买卖,不会毁了你的清白的。” “再说吧,再说吧。”说完,一口白酒入肚,暖了心脾。
那夜,我父亲在祠堂里呆了很久,比往常任何一次都久。现在他已经成了那位好友的合伙人,两人一起经营着公司,而那个祠堂的灯,再也没有亮起过。
普罗米修斯从天上为人类偷来火种,带给了人类生存的希望。神的品质燃烧在火焰里,负面的品质经受不住高温的磨练,从火中逃了出来,被少数人沾染,而那最珍贵的品质经历了千锤百炼,流进了全体人类的血液里,肆意的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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