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试图往北方寻祖的岭南人
都能在这里
找到自己的姓氏
狭窄的珠矶巷
压缩了历史
拉长了思念
每一位试图从北方步行往南的人
都能在这里
找到一部血泪史
回首乡关十万里
俯瞰尘世千万年
人啊，永远在迁徙的路上


         山村的鸟

叫得上名的
就那么几种
喜鹊叫得最欢，喳喳喳
麻雀的嘴最碎，叽叽叽
长尾雉长得漂亮，叫声难听，咕咕咕
与斑鸠的声音相似
灰斑鸠神出鬼没
常在你不经意时突然叫响
最晦气的乌鸦
也是最沉默的
轻易不出声
蹲在电线杆上
黑乎乎一团
偶尔“哇”的一声
吓你一哆嗦
传说乌鸦在哪家屋后乱叫
这家的老人大限将临
我们小时候看到乌鸦
都会远远丢石头驱赶
杜鹃，布谷，秧鸡
准时预报农事
只闻其声，不见真身
过路的鸟
以白鹤白鹳为多
只在槐树上稍加休整就飞离
都老实得很
哪种鸟叫，村人都知道
哪里人来去，鸟儿知道
城里回来的人
带回两只画眉
每天咿咿呀呀唱歌
山村内外的鸟一时噤声
它们都羡慕
这外来的鸟
声音这么好听


      李姑娘山

不知道它为何叫李姑娘山
不知道她何时被人撕开了衣裳
--------在山腰，她的腹部位置
被人砍伐了树木，铲开土层
手术刀一样划开口子
从体内盗取石灰石
没有人能替她喊一声疼
我们儿时曾在矿石场游玩
从废弃的石头中寻找远古生物化石
到现在仍不明白
那些远古的鸟啊螺啊
如何钻进了她的肚子
变成夭折的声音和雷霆
春天试图为她缝合伤口
但冬天常在她的伤口撒盐
而她，即使满身伤痛
仍坚守村庄
并且时常走入游子的梦境


       电话线

老周背上挎包、电线，拿起打狗棍
说要进山，沿路
检修电话线
变天了，眼看着会有一场雨
我劝他改天再去
如今是手机时代
用有线电话的少
也一定不急迫
他说：不，正因为变天了
住在山里的老人家
一定急切地等着外地的儿女们
打电话回家


       月亮的秘密

小时候用卷起的纸筒瞄月亮
等着嫦娥和兔子出现
长大后常用望远镜望月亮
桂花开放的时候望到故乡的影子
现在我贴着高铁的窗看月亮
这渐渐瘦下去的月亮啊
一直追着高铁跑
她是担心我带走了她的秘密
我在担心，一朵云
阻挡了她的目光


          睡事

我睡得快，贴床能睡着
睡着了就鼾声如雷
她是那种有一点动静
就没法入睡的人
好几次，她用手机录下我的鼾声
嘲笑我像猪一样
为了让她先入睡
我假装看看书
等她睡熟了才上床
她为了让我早点睡
总是假装睡着了
等我的鼾声响起
再为我盖好被子


        彩羽

阳台上热闹非凡
两只鸟儿，缠绵了很久
叽叽喳喳的情话
悉悉索索的动作
连风也羞得绕道
我停止拉开窗帘
也拒绝打开窗门
蹑手蹑脚离开房子
给它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今早，它们不知去向
只在阳台的花盆里
留下一羽彩色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