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做了一辈子农民
但是
他一直以有文化的人自居

一九五八年八月
我上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
一九六二年我回到农业生产第一线
父亲说
但是
你没有拿到毕业证
我说
但是
这是因为国家经济困难
我必须响应党的号召
父亲说
但是
你又不是党员
其他人不但把书读完了
不但拿到了毕业证
还分配到了一个好工作
我说

共大退学后
奶奶让父亲去当兵
但是
父亲不愿意去
因为伯父想去当兵
但是
奶奶不让他去

一九八二年十二月
我被南康县人民政府
评为农业三级农民技术员
父亲说
但是
乡里面没有给你安排工作
村里面也没有给你安排工作
我说
但是
我当过生产队的保管
父亲说
但是
一九八一年就开始实行包产到户了
我说

二零零五年我在县城买了房子
进城后父亲跟着我学会了钓鱼
每天一大早父亲就去蓉江垂钓
日上三竿他才会领着鱼竿回家
但是
好日子才开了个头
他就走了

父亲瘦了一辈子
但是
临走的那些日子他却突然胖了
父亲得了肺癌
全身浮肿
父亲吸了一辈子烟
但是
临走的那些日子他却突然戒了
你要是早点戒烟多好啊
我说
我也戒过
但是
戒不了啊
父亲说
现在不是戒了
我说
但是

父亲生于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三日
殁于二零一五年十一月七日
父亲属蛇
但是
他一点儿蛇的样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