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记

赵亚东

赵亚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花城》《作家》《中国作家》《十月》《文艺报》等报刊。曾参加《诗刊》社第三十一届青春诗会，结业于鲁迅文学院三十一届高研班（诗歌班）出版诗集三部，获《诗探索》第九届红高粱诗歌奖等奖项多次.现居哈尔滨，媒体人


归隐


我们坐在悬崖边喝酒
高高举起野岩菊做的杯盏
与落日碰杯

山谷中涌动着
深不见底的寂静
把暮色也一饮而尽

在最后一声鸟鸣中
群峰穿越刚刚升起的星群
隐去它们的面孔

我们想要起身离去
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
轻轻地按了回去


雪中对弈


没有人能说清楚
第一只乌鸦是怎样来到人世的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一场大雪和一只乌鸦
在无声对弈

接着是另一只
再一只，无数只乌鸦一动不动

我们再也分不清：
雪和乌鸦——
时间停在它开始的地方
顺便凿空了我们的心


我在这世间两手空空


父亲让我把马车赶到田里去
天黑之前，我们要把玉米运回院子

林间空地上升起淡淡的薄雾
刚刚被风吹散的星子若隐若现

恍惚中有更多的马蹄声碾过
野山楂在树上高悬，世上最后的一颗。

我们终于走进沉沉的黑夜
大地却藏起它曾献出的一切

……雷电，风雪，粮食和流水
年迈的老马独自远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在这世间两手空空
我的心跳弱于风中闪烁的，祈祷的灯火。


札记


柴刀在青石上
岩菊轻抚它闪亮的刃
枯藤在悬崖上
吊着山脚下的无名河

上山的台阶
被一片落叶托着
独行的猎人
在准备过冬的炉火

我暂居山中
不知来路，不问归途
夜晚怀抱柴火奔向天空
却把自己烧成了
灰烬

原载于《人民文学》2020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