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部历史英雄多，帝王更多
箪食壶浆的农民也多
醒着的人开始多，后来少
屠城多，屠灭了贵族和刺客

那个头顶凹陷的长人，总是做着古老王朝的梦
他固执地推崇崩坏的礼法，虽然他是野合所生
他不懂那位他称之为龙的圣人，正如他的弟子不懂他
后来罪恶和权力都被归咎于他，这个因为理想被时代遗弃的人

那个喜欢在污渎之中自快的逍遥者，那个走了十日十夜只为阻止一场战争的苦行者
那个善养浩然之气的好辩的人，你们多么不同，虽然你们都是高贵的
那个张着鼓出的眼珠只为了没有完成的征伐的大夫，那个通晓礼乐和预言的奥妙却不能避免自己兄弟相残的贵公子
你们都有着伟岸而孤独的灵魂，虽然你们活在不以你们命名的时代，虽然你们真实的事迹最终被尘埃掩埋

是什么消耗尽了这天地间的灵力，是无休止的战争，还是一切都将归于沉寂的必然规律
一个写出了第一篇赋，以文采和温和闻名的儒生，他的徒弟却是沉默和暴力的先驱
一个生活在最繁华都市，视享乐和虚荣为生命的商人，他的儿子的基因里却刻着荒芜和冷漠
前所未有的力量撕开巨大的裂缝，深渊吞噬了所有不能在深渊中生存的人

他们是最后一代人，他们的儿子将是孤儿，他们的孙子将不再活着
他没有安葬他的母亲，他却将他的母亲安葬在高而宽敞的地方
他没有成功刺杀第一位皇帝，却教会了第二位皇帝，随后逃离一切，自己一个人在饥饿中死去
他报答了对他有一饭之恩的女人，那个他给了皇位的男人却没有报答他，他背着最不愿意承受的恶名死去

后来续写这部书的是什么人？满怀怨气的妇人，爱恶作剧的小孩，或是一个过于冷漠的学者？
那些盛大的场景都丧失了意义，那些深刻的预言都成了反讽，天生异象的英雄在苦难中成长
他们挺过了实力悬殊的战争，感化了勇武强大的对手，然而他们终将失败得一塌涂地
他们将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猝死，在冰上摔一跤就能毁灭他们的一切，他们的盛名消逝得比冰还快

最庄严最动人的话语没有用，感动得醒过来燃起来也没有用
这里有太多怨灵，一切光明都注定在诅咒中腐败
书本和人一起自焚，婴孩和倔强的人都被海水淹没
所谓未来不过是过去，所谓生活无非是徘徊

现在我想祭奠这死去的一切，不幸的一切
寺庙前身着丝绸长裙的女人
牵着孩子磕绊走过，阳光与暖意袭来
现在我希望死去的一切确是死了，我们确是新鲜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