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下河，甲光向日（组诗）
文/王才干


里下河的
韵脚里
有神的眷顾。

黑夜里，
里下河是天空中
闪烁的星星。

                              ――题记

                                         



一


平原。一株小草有无数根须；
每一茎根须上
都结满离弃，和媾合。

一页波涛也是如此。
――每一滴水
都有7000年的构思。

波涛起伏。如
时间嘀嗒的
翅膀――

一明一暗，一张一翕，一文一武，
此岸，最终飞翔至理想的
彼岸；

或聚、或散，或南、或北，
东逝水――
潜流，终不负春风不负卿。

在人间。波涛的
说服力
仅轻于星光……

――里下河，甲光向日。
侧耳倾听
江海雷霆。



二



麦芒再钝一点、软一点，
就不会刺痛
湿漉漉的文字。

镰刀在磨刀石上翻滚；
洒几滴水，锐气顿生。
月亮便弯下去一点。

月，越饱满，
你拍岸的节奏
就越干瘪……

一叶扁舟犁过去，
植株出
前世今生的浪花。

芦苇的头发白一回，
里下河
就多一卷忧悒。

――里下河，甲光向日。
蟋蟀王爵；
蚊蝇暴君。



三



岸头。一座座坟茔
还在隆起，还在凹陷，
经年的乳房般。

秦时明月汉时关
远去了，
伴着纵横万里的乡愁。

匆匆。行吟过带刀佩剑的风云。
迎面而来的，依然是款款的
易水寒。

在水一方的伊人
来自诗经，
去向窈窕的远方……

桃花灼灼的诗句
还在预言着
四海八荒。

――里下河，甲光向日。
鹤鸣九皋；
鱼翔浅底。



四



一朵雪花，每旋转一度，
里下河
就离春天更近一分。

洁白的句子
长满田野与泽地，和
父亲凝视的目光。

呵气成霜的昨天
渐渐地融化、升华。
牧羊曲嬗变成了进行曲。

工业青春。生态风流。
绿水莹莹中
欸乃声声……

蔚蓝的天幕。一滴滴鸟鸣
沿着深呼吸与共鸣
扶摇直上。

――里下河，甲光向日。
草木臻臻；
莲叶田田。


五


炊烟吐出古老的心事，
雕刻成图腾，
随风车驶向未知的未来。

……熏黑的刀耕火种
不断在运河以东、串场河以西
加粗、加深，入木三分。

潮起潮落――
长江、黄淮，湿地、旱涝，和贫困
一马平川。

享有九德的水
终于在这片多情的土地上
逆势而流。

轰然地占有着
台阶的棱角，窗沿的仰望，和
无犬吠可闻的柴扉。

庄稼地。几星绿色的禾苗
在摇曳――
那是太阳底下飘扬的，旗帜。

――里下河，甲光向日。
哀哀父母，
生我劳瘁。



六



一枚枚枯萎的词
从树的头顶
坠落……

枝桠。筛下的月光
辉映一座座茅屋的
荣光。

月依旧；夜未央。
收割的梦想
金光璀璨。

一束光芒――
一半是佛陀的梵语，
一半是耶稣的十字架。

多少褐色的日记
还在发酵。
还在呓语。

――里下河，甲光向日。
颗粒归仓；
渔歌唱晚。


七

河水潺潺，星子闪烁……
多少水浒将才
在凌波微步。

是里下河的孕育
卷起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千堆雪。

――先秦诸子的峨冠博带；
春秋战国的黄钟大吕；
唐宋明清的诗词歌赋……

长江的千里长卷。
黄河的九百九十九道弯的画轴。
东海渔火生生不息的浅吟低唱。

民族、民权、民生的
雄雄圣火
照亮千里万里，千年万年。

――里下河，甲光向日。
一部野史。
千秋才子。






稻禾
文/王才干


注定浑浊的水土。日夜
浇铸着
秋天的金黄，和
宁静。


                              ――题记


一


春与夏的平仄处，
匍匐着一幅幅
面朝黄土背朝天。

一端是守卫的灯盏，
一端是急行军的黎明。



二


不断发酵的水深、火热，
成了人间最理想的
殿堂。


三


母亲的手，从黑夜里
捧出湿漉漉的秧苗，和
月亮。





四


父亲的扁担。在吱吱地
歌唱中，在水田与天空的倒影间，
一棵棵天下粮仓
正扎地生根。


五


哪里有茁壮成长，
哪里就有煎熬和苦难。

哪里有嗷嗷待哺，
哪里就有母仪天下。


六


镰刀。成就盛大的道场，
用月光般的神圣，
也用霜花般的虔诚。
 


七



丰收后的田野中，
我看到星星的
泪滴未干……




八


――有的禾苗
还未醒来。
有的土地，春风，阳光
还在集结的路上。





村庄
文/王才干


屋后的小河，
涛声渐渐归隐于
书卷。


瓦和檐
越来越柔软、温暖，
在梦里。


                               
                            ――题记 




一



一条条古老的巷子
如祖母手中闪烁的针线，
钉住了村庄的
每一卷黎明、落日。



二


双手合十。百步开外的庄稼
用春、夏、秋、冬来祭祀
这片土地上生长的，和
陨落的。



三


风雨如幕。三三两两的归鸟，如
一枚枚黑色的棋子――
叽叽喳喳地与空寂
对弈。 




四


一幢幢房屋。月儿用残余的光
抚慰人间的孤独。
窗户里的灯盏，有的在呓语，
有的在风化。




五


小桥流水。
回廊翘角。
――一个人生存中的拐点；
一群人记忆中的熔浆。



六


乡愁是紫色的风铃，
悬挂在桑与梓的
蓬勃间。

白发。坟茔。故事。
在村庄的胸腔里
脉动、呼应不已。



七


一群马奔驰而去，
追寻模糊的、消逝的
前世今生。得得的蹄声
回响在村庄的
断章残简中。




八


一首歌。注定
用遗忘，也用皈依来
浇灌一枚枚
音符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