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他的父亲
　 －－献给2020年的父亲节
   　　　　江戎天
 
　　　　（一）
父亲的父亲生于７月１日
他出生7天发生卢沟桥事变
18岁穿上军装
43年岁那天脱下军装回故乡
他一生直线行走　至到现在
 
祖母把家规刻在土墙上
像军纪和法律
每年的“七·一”或者父亲节
凡是孩子
皆乖乖回家
 
于是我父亲会准时从军营出发
无论遥远艰辛
按照家规
星夜兼程
执行了20年
 
我大学毕业那天
我的姓名也被父亲刻上土墙
并嘱咐我　从上海回家带一束红色玫瑰
说是对党和祖父的
永远爱戴
 
等9个党员到齐
祖父会打开茅台　一年　一瓶 
女婿们坐上席 儿女们坐旁边
祖母挽着我们的手
给祖父诵唱　祝您生日快乐


父亲的父亲
将党旗挂在岁月斑驳的土墙
我们站在第2排　越过前排的银丝
向党旗宣誓
一年　一次

 
那８０个汉字　像极了前仆后继的海浪
祖父和父亲一边朗读
一边变成幸福的牧羊人
他们高唱着那首“跟我一起快乐吧
我的羊群跟着我前进”
 
我问　入党誓词每年都要读吗
我读的时候并不是每次都热血沸腾
父亲的巴掌在我脸上脆响　祖父却不阻拦
父亲说　祖父年年宣誓
65年　从不中断
 
今年疫情　祖父把50万元存款全缴了党费
他说已基本上在誓词里　行走完一生
他固执地让父亲和我　
也走这条直线　
沿着他的足迹

每天清晨祖父给我一发条微信
不说话　发一棵阳光灿烂的向日葵
他每年主动阅读我的《述职报告》
还用红笔　在括号里补充一句
我知道　你能行 
 
　　　（二）
姑父工作在东北长春
祖父离休在三峡故里　在农村
祖父他说他的屁股坐在长白山火山上
担心在国企任党委书记的
他的女婿是否也像他　清廉　上进
 
 
于是微服私访
从宜昌到吉林
独自在姑父的书房衣柜前　和储藏室里深思　记录数字
祖父会很精明地在姑姑下班之前
把记事本藏好
 
一瓶52度的榆钱树
他和姑父一分为二
没人的时候　祖父面向长白山的边防流泪
怀念他25年的军营　青春和爱情
三两白酒　一饮而尽

祖父拿出回家的车票一般不超过三天
姑父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
姑姑则怀抱孙子
走着哭着　哭着走着
送祖父　上动车　
 
祖父仍然在进站前强调纪律和底线
偶尔也用他纪委书记的思路　敲打姑姑
党委书记也归老婆管
一管到底　
就不会给12700字的《党章》　丢脸

 
　　（三）
祖父栽下枇杷树时
两个姑姑早已出嫁
父亲在军营寻着祖父的影子
而此时　祖父将所有光芒倾洒在故乡
用温暖的目光　看着亲切的庄稼和树叶生长
 　
他牵着阳光第一次给枇杷树浇水
那时他才1岁
他给房前屋后每一棵小树松土　施肥
然后坐在阳光下
看枇杷金黄
 
白头鹎鸟和麻雀们也惦记枇杷
祖父开始发慌
他用渔网隔离了天空
舀一瓢金黄的稻谷将哭泣的小鸟留下
用岁月的手　轻轻撒在鸟的身旁
 
于是枇杷像火红的太阳　一碰就掉
祖父的电话总在我登机时响起
有时在凌晨　有时在国外
两个字急急切切
回家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