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园

他们走出四月的栅栏
眼睛里有薄雾和雨水
某个早晨
他们发现了我的葡萄园
我没有把它藏进漂流瓶
我也不确定
漂流瓶能从大海里找到天梯
能把它顺利送到上帝跟前
他会用他的悲悯
做成葡萄藤缠绕的架子吗
我也没有把它
写进我的诗集
放在书架上
我也不确定
它所照射出的光芒
是干红的，糖的，或别的什么
但绝对不是太阳和星星的分叉
他们只知道
葡萄园里的葡萄还很青涩
看起来还很酸
其实，葡萄园里的那一颗颗葡萄
是我的穷亲戚
已离世多年

            2020.5.1



阳光

阳光也许是山鹰的翅膀划燃的
阳光也许是神的家点亮的灯盏
阳光落在雪上
阳光便开始融化
阳光落在水面
阳光便开始流淌
阳光落在枯树上
阳光便开始抽芽，开花，结果
阳光落在父亲身上
阳光便拖着一条瘸腿走路，而人世辽阔呀
阳光沿着山巅落下来，落在每一个人的日子里
阳光崎岖，陡峭

             2020.5.8


落在门前的树叶

五月，草木葳蕤
如巨大的浪潮。一片树叶
不合时宜落在我的门前
我把这片树叶捡起来
平放在手里
像张小小的报纸，风的邮差
把它丢在这里，便扬长而去
报道上说：远方众神晴朗
所照之处，山河无恙
人类虽有小疾……但无大碍
我仔细端详这片树叶
有清晰的纹路
看起来像一张地图
通往何处？如果不是一个游子
回乡的地图。那此刻该多么空洞，虚无，无用
这片树叶，有着几处小小的虫洞
这些虫洞，多像灵魂和心灵的裂缝
我把它举过额头，宇宙和生命的慈悲
明亮的从虫洞里照射下来
这片树叶，越看越像翅膀
仿佛这是我初生为婴孩时，被剪断的
如今
我有过于厚重的爱和哀伤，飞不起来了

                 2020.5.10


化屋风月

1、
立观景台。极目远眺
必将穷尽人的眼界和胸怀
看，起伏的群山隐于无尽苍茫
苍茫处，并非天光隐耀
正在酝酿一天的风雪
而是那里，群星正以雨的姿势破壳

观景台周围。是树与树汇聚成的重峦叠嶂
鸟儿们隐于其间
仿佛一个个不问世事的隐士，神仙
我偏以为那些树是一个个木鱼
鸟鸣声，是在暗处潜修的佛
敲打木鱼发出的

观景台正对面。是状如大鹏展翅的峰峦
只有我知道，那是一只一飞冲天的鸟
等它喝足乌江的水，濯洗干净内心
如泥淖的欲望之后
等它谙熟掌握“高处不胜寒”和“人间烟火气”
的平衡力之后

观景台脚下。是没有逻辑可寻
紧紧排列在一起的民房
鸡鸣，犬吠，炊烟，充满泥土气息的人声……从
低矮的围墙和虚掩的院门里出来
陡然打开头顶辽阔的天空，满目蔚蓝色的乡愁

2、
来到码头，紧紧咬住江岸的是船
船以外，是起伏的江水
烈日下的水波，发出冰一样的寒光
令五月的气温骤降，让人生出凉爽

午后，凉爽的风
逐渐把躲在家里乘凉的人们吹出来
岸上的游人多起来了，就像突然
从土里长出来的雨后春笋
他们顺着风的方向，被时间吹得模糊
夕阳西下，阳光像纸
照在人们身上，温柔，幽暗
仿佛大地上的事物以及人们的哀伤都是不真实的

不断流逝的江水，总是不停从人们里面取走
和抚平点什么
不断流逝的江水，始终安静如镜

3、
花都里化屋民宿的“掌柜”
内心一定像雪融后的溪水，也一定
将心血，爱和灵魂
足量注入在这些木质的建筑里
仿佛悦耳的声音回到琴弦

民宿周围
是树，三角梅，月季
还有一棵棵在这个季节结满果子的杏树
每一个杏子都已经黄了，像挂在碧天里的星辰
照亮来人和去者的路途

我喜欢在民宿的房间里煮一杯茶
就像煮一杯窗外的山水。无论夏雨至，还是冬雪归
喜欢一边喝茶一边读书
像清泉在石上流动

在花都里化屋民宿的夜晚
可枕江水，星星，孤月
可通宵达旦听一夜的虫鸣
可开窗，任化屋的江水伸开手掌
递进无边风月

              2020.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