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回去农忙
倔强的父亲
终于向我承诺
这是最后一年种庄稼
我知道他舍不得丢弃
跟了他一辈子的土地
可能还是担心我的劳累和操心吧

今早电话得知
他劳辍在村口的八分田里
这八分田
我有别样的情愫
从上小学时
父亲经常说
这八分田稻子长得好
就给你念书
哥哥年长我五岁
分了个一亩三
姐姐年长我八岁
后来带着她的一亩田
嫁到别的村了
家中总共六亩田
剩下三亩
维持我们一家人的口粮
这种支配
也许是父亲的一种自我精神力量
支撑着他好好经营他的六亩田
整年都为这几亩田的双季稻而忙碌着
在那种岁月里
牙膏、雨鞋、雨具成为我最高级的奢侈品

年幼的我放学时
时常迂回在村口八分田的田埂上
祈祷它能丰收
现在想来
一个人，懂得为生活焦虑了
那一定是长大了
虽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双抢的季节
村子是忙碌的
乡亲们的步伐都是紧张的
甚至一路小跑奔向农田
生怕手慢一点，脚步迟缓点
庄稼就晚了季节
那挥汗如雨的日子里
在记忆里是刻骨铭心的
装满了童年的村庄
那深深的一田一垄，一草一木
都勾勒在我的脑海里
挥之不去
人这一生，不痛不痒的事没人能记住

此时
父亲弯曲的脊梁
俯在成熟的八分田油菜里
辽远的田里
他也站成了一棵庄稼
小时候我常在田边的水沟旁放牛
时常看他挥着镰，收割着金黄色的稻子
我的内心是欢欣的
下学期我还是可以上学的
在穷困的日子里
痛苦和欢欣都是尖锐的

父亲粗糙的双手
像打磨过的一件艺术精雕
庄稼一摊一摊地，在他掌心蔓延
堆积多了，一把一把，摆在身后
稻香浓烈的田间
清风高亢
蛙与虫纵情歌唱
鸟儿朴棱棱飞起
彩霞染亮了山边

如今
对于父亲耕耘的那片土地
我始终没有忘怀
在那贫穷，闪光，尖锐疼痛的日子里
是一种希望和一种至高的精神信仰
无论我走到哪
都以不变的心灵对生我养我的那方土地
保持感恩
它始终温暖而苦涩地禅坐在我的内心深处